【溪方夜谈】第一夜——逐月者(3)

在巨大的惊异过后，人类非常艰难地冷静了下来。后来嘛，就是大家都知道的发展了。人类对这种超出理解的宏伟现象表示敬畏与崇拜，开始萌生拜神的文化。我们依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人类的部落掌握了向古老种族祭祀和膜拜的方法。也许是人类自己的想象力，也许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总之人们相信，通过那些怪诞诡谲不知所以的仪式，可以和古老种族们建立联系，以获得那在黑暗中行走的勇气和力量。他们崇拜光明，崇拜月亮，崇拜生命，崇拜那存在于传说中的宏伟的身躯，和在天地间遨游自如的力量。
老头其实也一直没有弄明白，所谓召唤古族向它们祭祀，究竟是为了人类自己，还是为了什么。他参与祭祀和崇拜，保持着对神秘事物的敬畏之心，却从没想过，在崇拜之上，更为复杂和遥远的事情。
过去的人们总是认为只有进行仪式，才能和那沉在黑暗尽头的神秘存在建立联系。他们总是喜欢以此来作为信仰，支持他们短暂的生命。数万年的时间过去了，人类为自己树立了无数的神祗，祭祀的席位不再只为古老种族的图腾开放。坚信古老种族仍然存在的人越来越少，认为古老种族是想象和神话的人越来越多，后来，连知道有关古老种族的神话故事的人，也快没有了。古老种族不再是人们祭祀的对象，人们有了更受欢迎的神。曾经和时间同在的它们，亦成为了时间的败将，灰尘和泥土覆盖了它们的故事，传播这些故事的嘴唇和手指也都已化为泥土，朝着黑暗深处的黑暗，向曾经的神靠近。

因为没有准确的记载能坚实可靠地表明这些庞然离奇的古族曾在人间现迹，即便是最学识渊博的老祭司老学究们都不敢轻易对那些古族显灵的秘闻作评判。人们更愿意相信那是异端邪说散布的阴谋，企图籍此掩盖某些血腥而隐晦的欲望。
不过对于普通人而言，那些疯狂而晦涩的仪式与传言，对于使不听话的小孩安分下来的作用，远远大于祈求降雨收成或者其他的东西。这一点倒是十分有趣，与古族传说那阴森严肃的氛围完全不同。
不知道算不算幸运，老头出生长大的那个部落，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就是古老种族的坚定的信徒。这个部落因为选择了苍茫群山中一座火山脚下定居，远离了草原和其他热衷于发起战争的部族，而得以一直维持安稳平静的生活。曾经也有过想要前来吞并的部落，但都铩羽而归，没有机会来征服这个部落和迫使他们放弃原本的信仰和祭祀文化。于是这里变成了被各种新神信仰瓜分的地盘中孤孤单单的一颗遗珠，与新的时代潮流格格不入。
老头在孩童时期和同龄人一样，拥有异想天开的头脑和灵活鲁莽的四肢。他们既对古族传说感到畏惧，同时也保持着小孩子对一切事物那极度膨胀的好奇心。
也许每一个男孩子都曾在安静的夜晚偷偷溜到祭坛去开拓他的冒险事业。祭坛四周散落的幡布的碎片，火堆里熄灭冷却的一把灰，都是这些小勇士们用来证明勇气的绝佳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