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方夜谈】第一夜——逐月者(4)

老头如今已不大回忆得起来他曾经做过的事情了，不过月夜下的祭坛仍是他永远不会忘却的景象。他记得就在那样美丽的月光下，母亲曾在篝火旁，木枕边，向他讲述过逐月者的故事。神秘强大的逐月者，棚顶纠结的蜘蛛网，和母亲身上未消散的热薯泥的香味，这就是他对童年的记忆，单调，平静，永不复回。
在一个月圆的夜晚，月光让石头和路面反射着微微的光。年幼的他借此分辨道路，轻巧灵敏地离开陷入沉睡的屋舍，走向祭坛。他并非是去探险。
白日的祭坛完成了一场祭祀。奉献给神明的牺牲被高高地安置在祭坛的中心，然后被纯洁热烈的火焰带到神明的居所，灰烬则会带回神明的承诺。
对于祈求神明帮助的人类来说，祭坛是一个神圣的地方。不过对于一只正在寻找可以温暖安适的地方休息一夜的动物来说，这里篝火的余烬实在是可遇不可求。
他知道，那只失去了幼崽的母狗游荡到了祭坛那边，缩在祭坛一处离篝火不远的石堆里，一整天都没有出来。白天的祭祀所产生的嘈杂一定吓坏它了，他想。此刻他腰后挂着的囊袋里装着一大块薯泥，也许有点冷了，不过无论换作是谁，饿上一整天，见到这样的一顿晚饭，一定不会有任何抱怨的话的。他满心都想着那只可怜的小狗。他突然又想到，也许应该再拿点水过来的，只要拿一张树叶掬一点水就够了的，但是他现在才想起来。不过应该没关系，狗要是口渴，它会自己去河边。他走到大树的背后就没有再往前，他得先确定一下那只狗是不是还在石堆里。就在这满地月光和一抹树影的分隔线后面，他从树后轻轻地探出了小小的脑袋,然后浑身冰冷的愣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