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枝》番外二：《归途》（4.完）(4)

似乎总有一双笑意盈盈的眼，在身后望着他。但等他回眸，却什么也没有，徒留一场空。
冬日，乱葬岗飘雪，阴风刮过，空气透心凉地冰冷。
遍山累累枯骨，掩埋于霜雪之下。
菜园随时节零落，没什么好打理，白衣人转而寻摸一些点缀日子的什物。
红梅插枝即活，抽条快得很。梅树不需要特意侍弄，就能在冬日里绽放艳色。
白雪红梅交相掩映，只衬得风雪中的那道身影，更显清癯孤寂。
开春的某日，伏魔洞口跑来一只小黑狗。小狗奶呼呼似刚满月不久，不知是否胡乱跑和它娘走散了。它欢快摇尾，跟着蓝湛下地干活，与七月相处和睦。
缺乏精心打理的田园，没了拘束，作物有一茬没一茬地野蛮肆意生长，反而显得格外生机勃勃。蓝湛只做些力所能及的修剪，一个人的口粮，倒也足够了。
在劳作休息的间歇，白衣人坐在田坎上，拭去额上的汗珠，瞧见小黑狗和七月追逐打闹，不觉心中宽慰，他感受到了魏婴不在的好处——终于可以养狗啦。
世间又轮换一甲子。其间，小黑狗寿命终了走了。没几年，来了小小黑；再之后，又来了小小小黑。这几只狗没有血缘，模样却出奇地相似，眼睛都兔子似的玲珑剔透，如血深红。

伴随年岁苍老，蓝湛视物逐渐模糊，独眼不堪器用，只花蕊柔软依旧。
外出时，小黑狗担当起导盲犬的职责，在前方汪汪叫着给蓝湛领路。回到伏魔洞，但凡蓝湛在石板床坐下，小黑狗就跳上他膝盖，鼻子胡乱地蹭，整个身子拱进他怀里。蓝湛轻抚它毛茸茸的头，心中略微诧异——它摸起来一直这么小，就像从没来没有长大过。
说起来，七月这只八哥儿也如此，体态小巧玲珑似刚出窝学飞的幼鸟，从未改变。
乱葬岗上的家宠，似乎都只有幼态，停留在最快活矫健的时光，不带长大的。
可这并非世间生灵的常态呀。
伏魔洞内，温氏族人的骨灰盒，一字排开放置于血池边。其中有一只盒子的尺寸比别的要小巧。
七月有时会展翅飞上小小的方木盒，叽叽喳喳跳舞蹦跶，嘴里念叨：“我的，我的！”
冬季的末尾，储备粮食完，一人一鸟一狗只得辟谷。
七月从干草垛里寻得一点不新鲜的浆果，啄来吃了，半腐化的浆果在鸟肚里发酵，小八哥儿醉酒了，昏睡过去，又突然醒来吱哇乱叫一通，立着一只爪子蹦跶跳舞。
稻草床上趴着的小黑狗眼瞅着它的小伙伴发酒疯，无奈摇了摇头，似乎在说：真没酒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