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枝》番外二：《归途》（4.完）(3)

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
整座山都是夷陵老祖的陵。
也是一只巨大的，囚锁未亡人的笼。
魔头的胃口大得很，他不要花里胡哨的祭品，只要实实在在的陪葬。
蓝曦臣在心底发出喟叹。
忘机困于云深不知处的早年，囿于乱葬岗的晚年，把他从这片山带到那片山，一座笼装入另一座笼。
得过自由，伸展过羽翼，翱翔过天际，最终却也倦鸟知返，落入宿命的林。
泽芜君临走前，站在山门不远处回望。
天底下最邪恶的一座山，成了曾经衣不染尘，清冷孤傲的胞弟的归途。
哪怕贵为百家仙首，也改变不了血脉至亲既定的命途——忘机他终将远离故土，埋骨他乡。
因这里有他爱侣的遗迹和一生。
黑质的琴，镌刻卷云纹，触感那么地熟悉。
蓝湛想要弹出记忆中熟悉的旋律，可惜手指不听使唤。
记得魏婴说过，他的手曾经残过。
他想弹一曲问灵，却弹不出，问不到。
每到日落黄昏，他稍微熟悉拨动琴弦的节奏，眼看曲就要成调，可等到了第二日，他又将前日摸索到的手指记忆忘得干干净净。

随着年岁渐长，蓝湛的神识一点一点崩溃，一点一点消失。记忆逐渐衰退和混乱，整个人失去清醒，失去判断，失去回忆。
他的脾气变得古怪，喜欢打砸和破坏。
又一次情绪失控发作，他砸碎了忘机琴。曾经名震仙门的一品灵器琴弦零落，半截入土，却无人惋惜，反正琴早已失去了知音。
可惜的是，再也没有活人能供他揍，给他掐。
乱葬岗上，只剩下人去洞空，弦停茶凉。
深山秋意渐浓，岚气氤氲，万物在经历五色斑斓的凋敝。
白衣人如往常一般，坐在高耸入云的山崖边，痴痴呆一天。从云海喷薄的日出，到夕阳西下，直至夜色湮没万物。
任脚下云起云灭几十年，他却如磐石无转移了。
胸口涌动的，是似这漆黑夜色般，浓稠得化不开的思念，却不知这股思绪是为着谁。
偶尔他的神识会恢复一些，获得短暂的清明。
“为什么不把我也带走？”白衣人低头，问脚下的万丈深渊。
“放河灯的那一夜，说好的共赴鸿蒙呢？你明明可以办到的……”
心中郁结憋闷，想要发泄。可他已经苍老到，不管哪只眼，都出不了水了。
虽然山火带走了魏婴，可蓝湛偶尔会觉得魏婴还在，他没有失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