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组】哥(2)

我倒是宁愿他喊我埃米尔。
诺尔比我大三年。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大概六岁。
那会我小学，才一年级。拽着书包爬上操场的滑滑梯，一遍一遍地溜下来，远远地看着我爸举着手机打了一个长长的电话会议。然后诺尔出现在滑梯旁的秋千上，穿着干净的纯白色羽绒服，米黄色的围巾挡住了半张脸，耳朵边是十字发卡和悬浮呆毛，膝盖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本书，是北欧神话的图册。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一直记得这些琐碎的不重要的事情。
记忆里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重新把目光放在书上，随手翻开。
从滑梯顶端正好可以看到他书里的内容。印象里那是一幅黑白的插图，木版画画风，里面的角色是洛基。
“Loki？”我从滑梯侧面探出脑袋。
他没看我，慢慢地悠着秋千，用一种十分平静而没有什么感情的声音回答：“嗯。狡猾奸诈的火神和诡计之神。”
我当然知道。我不需要他解释，这些北欧神话的故事我从小就耳熟能详。
但我不太想搭理他。诺尔看上去也没什么兴趣继续和我聊洛基，只是把围巾解下来挂在一边，继续读他的书。浅棕色的头发顺着额头垂下来，挡住了他的眼睛，看上去有一点神秘的，游离尘世的感觉。

“埃米尔！”
我爸终于打完了电话。
我沉默着从滑梯顶端滑了下来，走过去牵住了他伸来的手。
我爸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叹息，然后低声说：“看到那个秋千上的男孩了吗？”
我点点头。
那是你哥。我爸说。
那不是我第一次得知我有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但却是第一次意识到他离我的生活这么近。他和我同一个学校，班级就在我们楼上。甚至几天后我发现他家离我们的公寓只隔了一条街。
那天回去之后我跑到图书馆借了本北欧神话。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我挑挑拣拣地重温了所有有关洛基的故事。
后来我在阅读活动上又见到了诺尔，蜷缩在角落的懒人沙发里看一本讲极光的科普书，可能是因为学术性太强太无聊，当我再一次注意到他时，他已经抱着膝盖睡着了。
放学的铃声就在这时响起。
我把他拍醒，顺便帮老师收拾好了阅览室。
诺尔在学校门口等我。
“谢谢。”他说。
那天我爸没来接我，送我回家的人是诺尔。反正我们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