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唐赛儿——pppc61(2)

值夜的宦官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主人已经醒来，仍然在压低呼吸，生怕惊扰了皇帝的梦乡，这很好——永乐皇帝这么想着，掌控着整个天下的统治者需要思考一会。一个人，安静的思考。
京师的阴气太重了。
作为六朝古都——若是算上本朝，那该是七朝古都——南京见证过太多的历史，也自然就见证过无数的战火和悲剧。南北朝时的侯景屠城，宋元交界的金人纵火……最近的一次悲剧，甚至正是出自他的命令，而执行者则是他的军队。
建文帝纵火焚宫，不见踪影，他也成为了大明帝国的新皇帝，住进了应天府的宫殿。但是朱棣在这里住的并不舒服，即使再怎么修缮，经历过战火的宫殿也难以遮掩那股破败感。在漫长历史中浸润整个京城的阴气在每个晚上渗入皇宫，渗入皇帝的梦。
他分外想念北平，想念自己的燕王府，想念那里干爽的气候，想念那里的风土人情，甚至是想念风里头的沙子——既然北平的宫殿已经快要修筑完成，那么就是时候迁都了。
朱棣需要他熟悉的北平，而大明也需要一座位于北方的首都。以北平为基地，他可以从容的让部队在大漠里驰骋而不用担心补给和支援。并且通过国家重心的北移巩固整个北方，他可以把那些蒙元余孽彻底打垮，让他们在投降和死亡之间二选其一——他可以创造一个盛世，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但是北平，他的新首都——也许之后应该叫北京——在很多条件上并不如南京这么优越，粮食就是一个最基本的问题。他需要一条补给线，一条运河，所以他要重新开挖那些前朝故道——它们也许已经荒废的不成样子了，但是至少应该比挖一条新运河轻松的多。朱棣从九年前就开始着手，现在疏通的进度已经不错了。
他需要一条运河。
今年刚好六十岁的大明皇帝躺在榻上，在对自己宏伟帝国的蓝图的规划中沉沉睡去，沉入寝宫内的黑暗，这些黑暗正在腾卷、流淌，并且早在旁人注意之前就已经变得翻动不休。
时值永乐十八年。
岁在庚子。
* * *唐赛儿紧紧地抱着怀里的石匣。
从十四年前的那一场蝗灾开始，整个山东的状况就越来越糟。瘟病横行，旱涝相交，有时候一年到头地里都不一定能长成几株苗——她已经几乎忘记“吃饱”是一种什么感觉了。原先的时候，节衣缩食，哪怕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也都还勉强过得下去。人也总是要活的，她有父母，有丈夫，也试着要过孩子，但都没养活——不过她好歹是有父母，有丈夫，也有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