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番外 老张给老杨的一封信(2)

自从咱家这一片儿被规划成景区之后啊，我就再没听见这吆喝声了，也再没吃到过那样甜的冰糖葫芦了。院子外面不是太嘈杂就是太安静，没人气儿。
九郎，我最近总是想吃冰糖葫芦，又买不着好的，糖浆分量可大不如前了，太酸。大林说，我那不是想吃冰糖葫芦了，我就是想你了。
我上周照着你给我写的食谱熬鸡汤来着，也不知怎么的就躺在摇椅上睡着了。梦里有隔壁小孩儿的哭声，有遥远模糊的音乐声，还有一双手在轻轻捏我的耳垂，我知道那是你的手，那种触感我再熟悉不过了，但是你的脸总是被树影挡得严严实实的，我怎么也看不见。再醒来时是傍晚了，锅里的鸡肉糊了，汤最终也没熬出来。那个时候我才觉得我确实是想你了。
九郎，最近我总是很乖的按时上床睡觉，但你就是一回也没来看我。你是不是不想我啦？小眼八叉的，可不许忘了我，多来看看我好不好？这院子太空了，显得冷清。
这两天我常看咱俩年轻时候，我给你画的那些画儿，那时候什么都没有，但咱俩啥都好，现在什么都有了，我却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九郎，你在的时候总给我写信，每一封都是洋洋洒洒上千字。我那时候不以为意，没觉得惊奇，可如今开始学着给你写了，我才开始好奇你怎么那么厉害，写了那么多都没有重样儿的。我总是一封一封的重复读，你在信里说：磊磊，你在哪儿，哪儿就是咱的家。你说：磊磊，如果生命总有终点，那我希望你不用留下，因为留下那个太苦。你说：磊磊，我在北京等你好久了，你还回来吗？你说：我以为我的夏天会永远是沉闷短暂的，后来你给我送来了新的光亮和清风。你说：我的磊磊，我想要你长命百岁，永远爱我。你说你写了那么多，怎么偏偏最后一个就成真了呢？你不在，我的生活没有什么盼头的。
九郎，大林说《少年与蓝鲸》被法国一个收藏家买走了，那个收藏家坐在拍卖会现场泣不成声。我以为我听完后会很爽，会庆幸自己过得比他好，会因为他一辈子没忘记我而感到解气，可是我发现我根本不恨他，我甚至觉得他有点可怜，在生活的浪潮中寻觅一生，却最终还是一个人老去了。如果没有遇见你，我会恨他吗？我想我会的。可是我有了你，你给了我无数个释怀的理由，给了我原谅世界的勇气。我的九郎，你就是我面对世间疾苦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