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3)

“这么冷的吗？”她没回答我。我又坐上了电动车的后座，回身向大海望去。十月的海水容不下过路人，却无比温柔地抱紧深秋和过往。奶奶让她回老家读书，但是她母亲却坚持让她留在城市里。离高考还有整整一年。
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我辞职的前一天。学校操场后的一大片桦树林间，是横贯着的火车道。我和她面对面坐在操场上，等着长长的列车从身侧轰鸣驶过。天色渐晚，我催她赶紧回家。她告诉我，奶奶来了，不想回家。突然间，绿皮火车上镶嵌着的车窗的光亮，连成一条斑驳的线，在桦树林间奔行着，画出一道稍纵即逝的银河。她又说了一句话，我恰好没听到。 
她的父亲去年出海后，就再也没能回来。我后来的后来想，我也许不该带她去海边。
火车在我们的注目礼下消失在黄昏里。她挽了一下刘海儿，低头像是在想事情。我望着天，随口讲着以后的计划，同学们的八卦，还有这季节和火车。“哎。老师。”对面的女孩子叫了我一声。

她把手缩到校服袖子里，用手撑开袖口递给我。我知道，她不想让我走。我一把抓住校服打上了结，对着她嘻嘻地笑。没有悬疑地，她晃了晃被我系扣的胳膊说，“拜拜。你该走了。”说完，她从兜里掏出耳钉扎在了耳洞上。
终于还是上了火车。面对着即将而来的风景，我原以为我有一番心情去遐想和追念；但我如来时一样，仍是沉沉地睡去了。我知道我离海越来越远。她的未来甚至今晚，已经与我毫不相干了。
车窗亮起了灯，穿过一片桦树林，又被拉进了望不尽的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