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2)

后来我在海边向她提起那一天的时候，她告诉我其实她早就做好了被叫起来的准备，只是没想到那么快。我只好慌忙说，“我也是一时冲动罢了。”她没看我。灰蒙蒙的天将海水和沉沙裹挟到地平线对岸，站在沙滩上的她却好像被遗忘了。必然是天空也冷得困倦了；这又是十月底。海边的游乐场空无一人，连售票的窗口都关了。这里好像是被隔绝的一处村落；或者是一片净土。
我们是放了学才来到这里的。上自习的时候，她悄悄地溜到我办公室。我一抬头就看到她笑着看我。手里还拿着一袋东西，像是找我有什么事情。但看到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她又转头走了。放学后我在电动车后座上仰头问她，“你下午找我来是做什么？”
她把书包塞到我手里。电动车穿过小巷和商铺，拐了好几条街。我拉开书包找起今天留的课上作业。果然，她还没写。“课上的题你怎么都没写？”我又仰头问她。她右边的耳朵有一个小小的耳洞，今天才发现。
“我买了点零食想给你吃！你还没尝过我们这里的特产吧。”她完全没回答我的话，也还是没回头看我。红绿灯迎着海风，吹得我有些睁不开眼。我抓起左右摆的马尾放到卫衣帽子里，侧过身想看清她的表情。

越靠近海边风越大，电动车走了大斜坡，一路冲向地平线。过桥洞时她大声喊，“看什么看！多危险啊！罚你把课本抄一遍。”说完自己就大声笑了起来。我也跟着笑个不停，却不敢松开抓住她校服的手，担心一不留神就被甩出去。
她一步一步走向海边。海水既不是蓝的，也不是绿的；是一种明显被污染了的却又不怎么明显的颜色。她的背影，在天地间成了小小的一个，像是一只落单的孤雁，蓝白相间的校服于是成了最纯粹而又最孤寂的点缀。天空也不是蓝的，自然也不是绿的；是一种介乎于浅蓝和浅粉之间的调和。刚才在路上的热闹，好像被海水吞没了一般，不见踪影了。她停在一处许久，像是在眺望更远处的偶尔可见的渔船，又像是在细数着从四面八方逶迤卷来的浪。海风吹得脸湿漉漉的。她扭头对我说，“回家吧！我妈妈不让我待太久！”说着就往回走。
我没反应过来。以为她还在海边的时候，她已经跑到我眼前了。“傻啦？”她在我眼前挥挥手，然后手缩到校服袖子里，用袖子牵住了我。我低头看了看她，她也侧过脑袋瞟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