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每个“爱人”，都死在了铁道下的山洞(10)

岔道离煤矿不远，不久，我便来到煤矿口。我看见一圈暗黄色的灯光，他们将车队停成一个圆。风将他们的说话声带过来，我听不清，我决定靠近一些。我翻过几座煤灰堆，躲在背对他们的地方。
传来的声音让我很惊讶。
“多少个了？”我又如何能忘记爸爸的声音呢？我探出脑袋瞟了一眼，站在圆心中的人正是我的爸爸。深夜他离家出走，来到他年轻时工作的地方，我知道了爸爸的秘密。
“数不清了。”回答爸爸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我似乎在家里听到过这个声音，是爸爸的同事吗？这么说起来，难道这些摩托车都是他的同事？
“我说了，尽量在工业园接客。聊清楚，那些外地人没有身份证，没人管。”爸爸说，他的声音中有一股难掩的兴奋。我将脑袋再次探出煤堆，爸爸正站在他的摩托车旁，卸下一件长条形的物体，那看起来像是个人。爸爸说：“只能怪你倒霉了。”
说着，他将尸体扔入脚旁的洞穴。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沉默，没有人说话。直到一个陌生的声音打破僵局：“我们还要弄到什么时候？”

“你说下面死了多少人？”
对方没有回答。
“你没听他们说吗？下面的亡魂挡住了煤层的通路，他们不让我们好过。只有祭矿！祭够他们的垫死鬼，我们才能回到矿上。”
几十个摩的司机围成一圈，聆听着父亲的教诲。我的父亲一扫平日在家的沉闷，恍若神在人间的化身，指引着迷途的羔羊。冥冥中我听见汽笛的声音，它自山外而来，父亲站在车头上，穿着干净的靛蓝色工装，挥手微笑。
他们都在等待那班列车。
6
离家的那天，母亲做了一大桌子菜。我贪婪地吮吸着食物的香气，都是弟弟爱吃的菜。
我想，现在我终于可以吃到了，但没人知道我为此付出的代价。
父亲坐在靠窗的位置，给自己斟满一杯散装酒。一饮而尽。我替他盛饭，从他浑浊的眼神中我看不见什么情绪，他死了，只在深夜的矿场复活。我敬他一杯，杯中盛满怜悯，我不再害怕他，自从知道他的秘密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