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对夏天、雨以及游戏人的回忆（1）(8)

那两个月里，看着身边的同事一个个收拾干净东西，从工位上走了，看着老板给这些同事一个个低头哈腰地道歉，Y君脑子里只一片空白。到了最后，就剩Y君一个时，老板把一沓钱按在他的桌子上，穿着整套西服的老板在这已入夏的北京，却止不住地瑟缩起来。“我也没多少钱了，只是拿来补发大家伙儿两个月的工资，就差你的了。”
然而Y君只是看着前方，什么也没说，就好像双眼的焦点聚在离这办公室百尺外的天空那样。老板也看着Y君依然茫然的眼神， 感觉自己正受着深深的拷问，一时说不出再多的话，只觉得一直以来绷着的那股劲儿猛地松了，而那股足以使人心力交瘁的压力流泻了出来，从七窍，从五脏，从双手，从两肩，好像脊背被阵阵冰冷的浪水拍打着。这样的崩溃感终于投射而下了，涌现了，在数月的忍耐后，直叫这堂堂的男人像婴儿恸哭时那样，头晕目眩且冷汗涔涔。“呣…自然…我…”他用阵阵发麻的手抚着额头，嗓子传来的酸楚让他没法再把话说下去，只是反复地说着：“是…自然…”

老板不禁回忆起这几年的事，而每看到Y那仿佛始终如一的灼灼目光，就感觉身体的某处被刺伤了。他背过身去，两行热泪在不觉间划过了被这社会深深铭刻的面纹。
到了原本要庆功的宴会上，平日里安身于艺术或开发的同事都喝的很多，Y自然也是这样，他最早是不喝酒的，后来耐不住聚会的惯例，才开始碰酒，但自从他干起了游戏，就和这药水分不开了。老板今天也没再和以往那样，谈论那些崇高的理想，而只是一味地“呣，呣，确实…”。其实不止他，所有人都跟丢了魂似的，只管“呜呜”地喝酒，那大概也不是喝酒，只是把嘴堵上，把极度悲伤下扯破的胃堵上罢。他们先把自己的胃用麦子凝练成的浪花灌满，然后也将无法言表的，万策尽的绝望凝练成对世道的咒骂，喊着，叫着，也像轻盈的浪花一样连同寸断的五内一齐吐净，而到最后，剩下的竟然只是一群哭天抢地的醉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