痂（四）(4)
隔天，太阳勤奋得异常，叫人疑心现在不是冬天的尾巴，而是夏天的脑壳。货真价实的阳光扫净了屋顶残存的积雪，清空了悬在檐下的冰棱，赶走了多日以来一直扒在窗户上的寒霜，给一脸残败之色的大地刷了一层温暖的金漆。居然这么肯赏脸啊。我提了袋子，不紧不慢地走在后面，看见蕸在前面用步伐在地上画出了一条弯弯曲曲的蚯蚓。她时而小跑几步，与我拉开了距离，又马上停下来，谨慎地回头望望我，也不知道是怕自己丢了还是怕我丢了。偶尔遇到因冰雪消融而形成的小水洼，便曲张开双手，大跨一步跃过去，于是翻飞的黑色短裙下便突兀地冒出一角白色来。她站稳脚跟，扭过头，身子略略后仰，怜惜地拈起裙子，仔细检查是否溅了泥点。既然害怕弄脏，那为什么不绕开呢？她好奇地四下张望，一会儿看看这儿，一会儿看看那儿，脚下的步子愈来愈杂乱，就像一只在草丛里蹦蹦跳跳的小雀儿。
“指挥官，”她停下脚步，侧身指着前方，“就是这片树林么？”
一大团明亮的苍翠直往人眼里涌，艳丽得如画盘里调好的颜料，定睛一看，才觉出树木的轮廓来。那片小树林的背后披了轻柔缥缈的白云，身上斑斑点点地淋了太阳泼下来的金漆，慵懒地卧在那儿。看的久了，便觉得这景色漂亮得发假，像是一副画，树林是这幅画的主体。它上色太过浓重，身上的颜料几乎要溢散出去，把周围的景物一并染绿。我和蕸走进去，一地的枯枝败叶，都躺在潮湿的土壤上苟延残喘，踏上几步，脚下尽是哀嚎。间或看到几点绿色点缀其中，那是被海风随手拂落的叶子，是不慎从天堂坠进地狱的倒霉蛋。蕸看上去很想围绕那些印着光斑的树干嬉闹，但大概是害怕被左一根、右一根地从地上伸出的树枝刮破衣服吧，束手束脚地迈着小碎步，踩在地毯一样厚实的落叶上，转了几个圈子。我担心她被冒出土的树根之类的东西绊倒，上前牵过她的手，她得稍微举起胳膊才能握住我，一种落差感油然而生。
“指挥官，你看。”她指着一根光秃秃的树枝，上面并排站着几只鸟儿，黄嘴黑羽黑爪，是乌鸫吧？“啊，过完冬，瘦了不少呢。”“它们为什么靠这么近呢？”“是为了取暖吧。”“为什么靠在一起就能取暖呢？”“那就涉及到物理和生物上的知识了，我说不清……就和拥抱一样吧，抱在一起就会暖和的多。”她忽然转过身，张开手抱住我。因为身高原因，她只环住了我的肚子，我顿时觉得自己的肚子好像空掉了，五脏六腑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心脏在咚咚地跳动。“真的诶。”过了一会儿，她松开手，“房间里总是很暖和，被突击者姐姐抱的时候没感觉到，在外面就好明显啊。指挥官，你身上热热的，像个热水壶。”“是、是么。”我想自己大概脸红得很，于是别过头去四周的风景。她没再说话，只是牵住我的手一直走。树林中步行多时，她渐渐地乏了，差不多靠在我身侧，抱着我的小臂，放缓了自己的脚步。
“累了么？”我问她。“嗯，蕸累啦。”她说。我看一眼腕上的表，已差不多到吃饭的时候了，“我们在那里休息吧。”我们来到一棵高大，脚下的泥土干燥的大树下。我放下手里的袋子，取出一块卷起来的蓝色方布，和她一起铺好，把昨天准备的便当、小型保温瓶和一些水果摆上去，然后倚着树干坐下了。“要吃什么呢？三明治，还是炒饭？”我把两个盒子举到她眼前。“唔……”她犹豫不决地看着盒子里的三明治和炒饭。“都很喜欢吗？那就一起吃吧——如果吃不下这么多的话，各取一半好了。”她摇摇头，“蕸更喜欢炒饭。”“那为什么犹豫呢？”“因为突击者姐姐做的炒饭里总是有头发。”她还是伸手把炒饭接了过来。我给她拿好筷子，又倒了一杯温水，说：“男人做的炒饭里不会有头发的。”话一说完，就纳闷自己哪里来的依据说这种话。蕸手握筷子，惊奇地看着我，说：
“指挥官，”她停下脚步，侧身指着前方，“就是这片树林么？”
一大团明亮的苍翠直往人眼里涌，艳丽得如画盘里调好的颜料，定睛一看，才觉出树木的轮廓来。那片小树林的背后披了轻柔缥缈的白云，身上斑斑点点地淋了太阳泼下来的金漆，慵懒地卧在那儿。看的久了，便觉得这景色漂亮得发假，像是一副画，树林是这幅画的主体。它上色太过浓重，身上的颜料几乎要溢散出去，把周围的景物一并染绿。我和蕸走进去，一地的枯枝败叶，都躺在潮湿的土壤上苟延残喘，踏上几步，脚下尽是哀嚎。间或看到几点绿色点缀其中，那是被海风随手拂落的叶子，是不慎从天堂坠进地狱的倒霉蛋。蕸看上去很想围绕那些印着光斑的树干嬉闹，但大概是害怕被左一根、右一根地从地上伸出的树枝刮破衣服吧，束手束脚地迈着小碎步，踩在地毯一样厚实的落叶上，转了几个圈子。我担心她被冒出土的树根之类的东西绊倒，上前牵过她的手，她得稍微举起胳膊才能握住我，一种落差感油然而生。
“指挥官，你看。”她指着一根光秃秃的树枝，上面并排站着几只鸟儿，黄嘴黑羽黑爪，是乌鸫吧？“啊，过完冬，瘦了不少呢。”“它们为什么靠这么近呢？”“是为了取暖吧。”“为什么靠在一起就能取暖呢？”“那就涉及到物理和生物上的知识了，我说不清……就和拥抱一样吧，抱在一起就会暖和的多。”她忽然转过身，张开手抱住我。因为身高原因，她只环住了我的肚子，我顿时觉得自己的肚子好像空掉了，五脏六腑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心脏在咚咚地跳动。“真的诶。”过了一会儿，她松开手，“房间里总是很暖和，被突击者姐姐抱的时候没感觉到，在外面就好明显啊。指挥官，你身上热热的，像个热水壶。”“是、是么。”我想自己大概脸红得很，于是别过头去四周的风景。她没再说话，只是牵住我的手一直走。树林中步行多时，她渐渐地乏了，差不多靠在我身侧，抱着我的小臂，放缓了自己的脚步。
“累了么？”我问她。“嗯，蕸累啦。”她说。我看一眼腕上的表，已差不多到吃饭的时候了，“我们在那里休息吧。”我们来到一棵高大，脚下的泥土干燥的大树下。我放下手里的袋子，取出一块卷起来的蓝色方布，和她一起铺好，把昨天准备的便当、小型保温瓶和一些水果摆上去，然后倚着树干坐下了。“要吃什么呢？三明治，还是炒饭？”我把两个盒子举到她眼前。“唔……”她犹豫不决地看着盒子里的三明治和炒饭。“都很喜欢吗？那就一起吃吧——如果吃不下这么多的话，各取一半好了。”她摇摇头，“蕸更喜欢炒饭。”“那为什么犹豫呢？”“因为突击者姐姐做的炒饭里总是有头发。”她还是伸手把炒饭接了过来。我给她拿好筷子，又倒了一杯温水，说：“男人做的炒饭里不会有头发的。”话一说完，就纳闷自己哪里来的依据说这种话。蕸手握筷子，惊奇地看着我，说：
羡忘《药》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