痂(二)
我惊醒过来,顿觉左手手腕湿腻腻的,以为是血,吓得魂不守舍。开灯一看,搁在床头柜的水杯翻了,连着床单一起打湿了一大片。于是我松口气,揪起打湿的部分拧了拧,又去取电吹风来吹着。我下意识的四下望望,屋内寂静无声,只有手里的电吹风大声呼喊,休眠的电器都跟着发出一点声音,像熟睡的人被吵醒后不满的嘟囔。窗外的月亮闲得无事可做,不知疲倦地反复扫视沉睡的大地,又跑去看海浪亲吻沙滩。
连睡觉这种打发时间的利器也有失灵的时候,我叹气,一动不动地握住电吹风,等着它把床单烘干。过了好久,我关掉灯,裹着被子在黑暗中摸索困意,试图重新钻回睡眠的巢穴。可直到墙上的时针又走了一圈,我也没能合上眼。我发现自己的思绪沉陷在了回忆的泥沼里,多年前的往事仿佛历历在目,我又看见了那个独自缩在角落里哭泣的恼人的小男孩,还有那些忙忙碌碌走来走去的中年人,还有那个假惺惺跟着悲伤的道貌岸然的老杂种。我感觉我逐渐地被污浊的泥浆吞没,其上漂着沾染了兽粪的幼鸟的羽毛,浮着覆满墨绿色苔藓的朽木,积着死去动物腐烂的尸体,一大群蚊蝇在黄昏的余晖中喋喋不休,带起一股温热的臭味。迷失在这样混乱肮脏的幻境里,我不由自主地翻找记忆的黑白相册,试图寻出一抹亮色。于是我不可克制地回想起蕸来,回想起她的温顺乖巧,回想起她的听话懂事,回想起她青涩稚嫩的嗓音,回想起她藏着衣服下的细腻光洁的肌肤,回想起她微微张开的红润嘴唇里的小巧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