痂（四）

望着蕸身上那熟悉又陌生的衣服，恍惚间，我以为自己正躲在那棵枝繁叶茂的樟树后，悄悄地偷窥那个在白色病床上的文静女孩。在我长久的注视中，她的身影在透过陈旧玻璃的阳光下逐渐融化成一半粉一半黑的颜料，均匀地涂抹到我眼里。究竟是相似的服饰让我觉得蕸和她长得很相像，还是差异太大的性格与发色让我觉得她们不像？我已经分不清了。
“指挥官，”蕸很紧张地看着我，“为什么不说话？不好看么？”“不，挺好看的，你喜欢么？要是不喜欢，就换别的。”我勉强一笑，虽然看不见，但感觉这笑容就像用浆糊粘上去的一样生硬。“嗯，蕸很喜欢，指挥官，能买给我么？”她很高兴地张开双手，不断地低下头看，转身往后看，上上下下地打量自己，像一只回头追着自己尾巴的小猫。“就这件么？不再看看？”后面的不知火笑着问。我沉默了一阵，“啊，就这件吧，既然她喜欢。”我见她都舍不得脱的样子，“把她换下来的衣服包起来吧，我好拿。”“好的，我来喵！”茗把手抄在背后，一蹦一蹦地过去了。经过她身边时，茗好像把什么东西塞进了那个小小的随身包里。“茗，你放着罢！”不知火慌忙拦住她，“你会把衣服划破的！”
知道舰娘抗冻，但没想到这么夸张，冬天穿短裙都不嫌冷，上次见面的时候我可真是多心了。我提着衣服，另一只手插在口袋中，和她走在夜幕将至的港区里。她在我身边低低地哼着我听不懂的曲子，灵动、急促，像小镇里一群蝙蝠擦着错综复杂的电线掠过，许是重樱的曲子罢。“指挥官，”她突然跑到我的面前，“我们明天什么时候出去玩？”我看着眼前的她，觉得身上比心还深的地方抽痛了一下。不仅梦里逼我回忆，连现实里的光景也咬住我不放么？不论当年的我有多无能多愚蠢，十几年过去了也没必要再这样惩罚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