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一波平大傩仪驱崇 巧宫女偷试吴太后(4)

如今大节日里，各宫都有贴身的人伺候着，故而宫里的太监婢女皆挤在戏台子十数步外远的抄手游廊里听曲，赵桓便带着周敬混在宫人里头。周敬远远的看见有人往徐太后处送了个树枝子，便问赵桓是什么，赵桓道：“那是各宫送的‘百事吉’，用柿饼系在柏树枝子上，又放个橘子在那盘子里头。有‘柏柿橘’三样，到时候把那柏树枝子先折了，再掰开柿饼和那橘子。谐‘百事吉’的音罢了，不中看也不中用。”又笑道：“倒是上头那柿饼很是好吃，一会回去了，我看看内司送了柿饼来不曾，倘若没有，我两个便往这‘百事吉’上头摘几个吃。”周敬道：“你也得这东西？”赵桓道：“那是自然，各宫都有，偏我没有不曾？”周敬笑道：“送你做什么？人家用来讨个吉利，你用来吃，给了你，白让你糟践了。”
二人正说着，前一首唱毕了，又换了一首。只见那伶工开口唱道：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周敬方听得“烟柳画桥”一句，叹道：“人都道词不过是诗余，如今看来，实在是卑鄙得很，便是这‘参差十万人家’数字，便实在了不得了。得此一句，胜过多少诗家？这是前朝人写的还是本朝？”赵桓笑道：“你只听罢，后头还有好的呢。”周敬不答，又听得：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萧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周敬方听得‘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一句，便不住的道好：“这句更好，实在同香山居士所写的‘绕郭荷花三十里，拂城松树一千株。’难分高下了。”遂又问赵桓道：“究竟谁写的？”赵桓笑道：“难怪你不认得他，你往日里也不爱去瓦子里听曲，当年厉皇帝正是听了这曲子，方几次到了杭州，而后才将都城迁到这地方的。这人姓柳名永字耆卿，原名三变，字景庄。听娘说，当年她得了本书，名唤《避暑录话》，其中有一句我记得最清楚，‘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如今我想来，却也丝毫不差。”周敬叹道：“当真是极好的，想我从不到瓦子里去，到今日方算是开了眼了。”
伶工正唱着，只见殿司进了个长长的东西，外头画了些钟馗捕鬼之类的画的东西围了戏台子一大圈。伶工一唱毕，便有宫人连忙点了这个，登时见它劈里啪啦的炸了起来，半日也不见停下。这里一响，不一时四下里便也皆点了爆竹、各色烟火，一时间大内中爆竹声震如雷。周敬原要问赵桓那长长的东西是什么，哪知一下劈里啪啦的响起来，便是在赵桓耳边扯着嗓子喊着，赵桓也只是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