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目三 (一)

天色黄怏怏的，看起来要下雨了。我为此感到郁闷不乐，在大冬天来一场雨可是够叫人消受的，尤其是我没带雨伞。身旁衰败的枯草突然刷刷响起，像是在点头赞许，我惊愕地扭头看去，发现什么都没有发生。“是刮风的原因吗？”我总有些心神不宁。
一阵泥土的气息升腾而起，这是下雨的前兆。然而这次的气味有些不同寻常，夹杂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诡异香气，带着一丝丝腐烂的水果的恶甜。我不禁打了个寒战，我绝对，绝对在什么地方闻到过这种气味，这种令人作呕的诡香，会直击大脑的褶皱，将你曾经闻过它的记忆再次勾起，无论你将它遗忘的多深——
那是我五岁的时候，爷爷抱着我躺在老院子的摇椅上，讲述着一个叫周问鹤的大侠纵横江湖，快意恩仇，美人在怀，意气风发的故事，我听的入了神，恨不得手里的纸折大剑变成一把真正的神剑去驰骋天下。可惜随着奶奶开饭的呼喊声，故事会戛然而止。
餐桌旁走来一个苍老高大的身影，这是我的太祖父，他老人家扶着拐杖慢慢安坐，我们才依次坐下。太祖父披着一件灰色大衣，面色由于常年居于深宅显得格外苍白。随着晚饭接近尾声，他突然开口说：“从今晚开始，让杰儿跟我学点东西。”爷爷和父亲立刻将惊慌的视线投向我，奶奶不安地绞着双手，妈妈尚不知有何不妥，但因为太祖父在家一向是说一不二的一言堂，便未出言反对。
当天晚上，我走进了太祖父的书房，三面墙都是巨大的书柜直抵天花板，带来一种将要崩塌的压迫感 书桌上堆满了凌乱的文件和书籍。我忍不住停住了脚步，来自孩童的直感令我心生畏惧，仿佛有一头择人而噬的怪物趴在书架上看着我。这时太祖父肃穆地捧出一尊乌黑香炉，正在冒出袅袅青烟，一股诡异的香气从烟云中传来，伴着一丝腐烂水果的恶甜，令我微微晕眩，陷入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太祖父拉过我坐在椅子上，从桌上文件中抽出一张纸，我低头一看，这是两张不甚清晰的照片。他指着纸上一个年轻人的照片说：“这是刘文辉，我的父亲，你的高祖父。”这个年轻人有一双大大的招风耳，跟我的太祖父、爷爷、父亲一样。太祖父又指着另一张照片说：“这是王夫子，我的启蒙老师。”照片中的老人在镜头前显得很拘谨，但我总觉得浓重的恶意从他滑稽的笑容中流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