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猫的无聊故事之二】《坠落》(6)
“那可不行,我的孩子。我们得挑夫人们都喝完她们的下午茶准备去剧院的时候,我们就去剧院对面那家商行。难得的机会,我得在她们面前好好风光一回。”莫蒂太太将艾米莉的手臂挽得更紧了些。
于是到了那天下午,琼斯商行的门口,盛装打扮的莫蒂太太继续挽着艾米莉小姐的胳膊,似乎从那时就没松开过,与和下马车准备进剧院的太太们亲切问候着,每一句寒暄都穿插着“我们家艾米莉即将和达尔斯伯爵家的大少爷步入婚姻殿堂而我则即将重新回到你们这些贵妇们的生活圈子”这一看上去毋庸置疑的事实。莫蒂夫人欣慰而期待的心情就像筛网,滤去了阔太太们眼中的鄙夷。而这份心情,在下一秒就像落入钟楼齿轮的老鼠一样,瞬间被碾碎,只留下一片刺目的猩红悻悻于心中。是那熟悉的身影--风华正茂的达尔斯伯爵家的少爷;依旧是那艾米莉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亲爱的小姐,我敢发誓...”(玫瑰花瓣适时飘过)。只是此刻他手里捧着的,是另一只苍白而小巧的手。晴天霹雳威威降下,一分为二,在莫蒂夫人和艾米莉的头脑之上炸响。隐忍受辱,冲动愤恨的念头在艾米莉还未通透的小脑袋中交迭不歇。
但是有一件事她是了然于心的--她,驻足于大庭广众,亲眼看着昨天才向她求婚的未婚夫牵着另一个年轻小姐的手向其示爱。莫蒂夫人脸色铁青,狠狠抓过艾米莉的手,招呼了一辆出租马车,按着艾米莉的头坐了进去。马车上,艾米莉轻抚疼痛的手腕,昨天的紫癜下面又多新增了四道暗红的指痕... ...
莫蒂夫人最终还是崩溃了,她晕倒在了自家宅院的大铁门前,待到医生用尽他出诊箱中所有的嗅瓶将她唤醒时。莫蒂·D·克劳文夫人丧失了她的理智,真正地变成了以前常来花园捣蛋的孩子口中的疯婆子了。整日把弄着玩偶过家家,并把其中一个干瘪的稻草扎得玩偶看作她早已逝世的丈夫,日呼夜唤。
而艾米莉当晚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熄灭所有蜡烛,驾着小舟,在自己充满浓雾的迷惘脑海里盲目航行,心想着能触到暗礁或鲨鱼的血盆大口来不明不白地为这荒唐的一切画上一个突兀的句号。但最终她还是透过黑夜与浓雾寻见了那座灯塔,那是刚过世的姐姐,透过玻璃窗反射的烛光能依稀看见她的面庞,还有她生前本就苍白的手,轻抚着艾米莉同样苍白的脸庞。只有姐姐才是她在这个荒谬世界最后的港湾了吧,至诚至亲,尚未远去。在这荒谬的世道之中,或许这才是解脱,才是微弱而无声的抗议吧。但愿此实,能在雾都这厚重的墙壁上震裂一道痕迹,逐渐扩大,最终迎来崩塌消解的这一天。将三天量的砒霜一饮而尽后,艾米莉静静地躺在床上,任由比往日更加剧烈的难以忍受的感觉侵袭全身。但是她终于笑了,发自内心,这是她第一次为自己做出的选择。药物在喉中炙烫,灼烧感夺走了意识,模糊了视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