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螺(4)

经过了一晚上暴雨总算停了，天一亮我就赶紧驾车凭着童年的记忆去到父亲的老家。那个地方跟我记忆里还是一模一样，废墟，焦炭，破烂积灰的家具。十几年了这个地方都没有人来处理，它就这么被抛弃了。我很不解，虽然父亲的老家很偏远贫困，但这块土地为什么没有人占用。
我在废墟里穿梭，来到了露天的客厅，客厅的正中间依然还有一滩已经凝固了的蓝色液体，我用钢笔去刮它也只能刮出点蓝色粉末。
我在父亲的老家一无所获，那里没有任何人见过他,回家后我沉重的和母亲说父亲不可能回来了。
我操办了父亲的葬礼，因为没有遗体所以下葬的只是一口空棺。下葬这天天气好的让人恼火，葬礼上也只有寥寥可数的亲友，多数是父亲的同事，因为父亲这边没有任何一个别的亲属。
看着“父亲”的黑棺，猛然的我意识到父亲一家的血脉只剩下我了，这个想法令我颤抖，寒意从脚底升起，不知名又莫名其妙的心慌擒住了我的情绪和大脑，一瞬间我只觉得天昏地暗十分口渴。
当我再次醒来我正躺在自己家里，没有拉上的窗帘把夕阳透射进我的床上，那橙红让我又觉得晕乎乎的了，而且童年的那场大火又开始一遍遍在我脑内重现。我喘着气起床，慢慢地走到客厅接水喝，我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我觉得肚子里的水已经满到喉咙。我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在了父亲的书房，此刻我的心又开始狂跳，又开始了莫名的紧张。我走进书房，双眼看向父亲收集起来的海螺们。

海螺们安安静静的躺在书柜里，没有了父亲的精心呵护它们表面都已经积灰了。
我打湿了毛巾开始给海螺们清理身体，这些海螺是我父亲的遗产，今后要由我来照顾它们。我一个一个的擦拭海螺，然后拿起其中一个，我看着海螺的内里，迟疑了一下还是放在了耳边。
这次我听见了，在海螺壳里那空灵的海浪声，那拍打过路船只的声音。但不仅仅是声音，我感觉我还闻到了些味道，有海水的那种咸咸的味道，也有一种奇怪但不难闻的味道，以及我记忆里的火焰的味道。
我放下了海螺，额头的汗从我的发中流下，我只是举着个海螺一会儿，却感觉像是搬了好几趟重物一样劳累不堪。这感觉很不对劲，我想我最好还是退出书房然后再也不要回来了，但是我的手不由自主的拿起了父亲最钟爱的那个海螺，那个洁白无瑕体型完美的美丽海螺。
我双手护着它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在耳边，我听见了，我又听见了海浪翻腾的声音，打翻船只的声音，落水的呼叫声音，一个细弱的女性尖叫的声音。
然后我僵住了，随后开始颤抖起来，我的心脏再一次被擒住了。
我听见了一声呼吸声，这些天来我一直能听见的，像是老旧风琴一般的嘶哑那种不通透的沉重的喘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