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的领悟：爱的责任(4)

大家稍为留意，当会见到“驯服”、“友爱”、“关怀”、“真诚”、“信任”、“忠诚”、“尊重”、“善良”这些德性，都充分体现在小王子的人格和行为上。对小王子来说，道德不是一种外在的约束，不是一堆僵化的教条，而是他整个生命的底色。如果这些德性被拿走，小王子就不再是小王子。
清楚这点，我们遂明白，为什么小王子从来不会问“负责任对我有什么好处？”这类问题，因为他压根儿没想过把自己当作自利主义者，也不是站在道德世界之外，要求一组自利的理由来决定自己该做什么。如果有人真的这样问他，他不仅觉得奇怪，甚至会感到被冒犯，因为这是对他的道德人格的不信任。
小王子真正念兹在兹的问题，不是要不要负责任，而是怎样才能善尽自己的责任，怎样才能活得真诚正直，怎样才能好好驯服他在乎的人。
为了帮助我们将问题想得再清楚一点，试想象小王子换了想法，改为信奉以下的规条：“如果某个行动不能带给我好处，我随时可以放弃我的责任。”这样一来，我们会发现，小王子将不再是原来那个完整的道德主体，而变成另一个人，因为他放弃了那些构成他的自我的道德关系。

为什么这样说呢？
因为“责任”并非外在于道德关系，而是内在于其中。如果一个人全心全意投入到这些关系，他就会充分意识到这些责任，并产生相应的约束力。
换言之，如果一个人可以随时放弃他的责任，他其实并没有真正投入过一段关系，因为这就像一个人说“我是一个虔诚的教徒，但我可以随时放弃我的信仰”一样荒谬。
让我多举一两个例子。如果你认真投入一段友谊，你不仅享受到友爱带给你的快乐，同时也将意识到你对朋友负有特殊的责任，例如他有困难时，你有责任帮助他；他和别人发生冲突时，你不能出卖他；他向你倾诉时，你要为他保守秘密。如果你说，我不要这些责任可以吗？可以的，但你就不能再说他是你的好朋友。
另一个例子，是师生关系。如果我要做一个好老师，我就有责任好好教书，有责任关心学生的成长，也有责任在学生有需要时，给他们足够的理解和支持。这些道德责任，同样内在于师生关系。
以上讨论告诉我们：驯服和责任，并非本质上各不相干的两样东西。相反，责任伴随驯服而来，并内在于驯服的关系。只要你用心去爱，用心去和你爱的对象建立联系，你就自然生出相应的责任，因而也就愿意接受责任的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