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兴创作】生命周期(2)

她知道该把这摞书卖给谁。
在这条街的街角，有一间二十一世纪上半叶便矗立在这里的别墅，里面住着一位年迈的老人，林玖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她只知道，这位可敬的老先生有一个巨大的地下室，里面摆满了装着书的书柜，是目前世界上少有的私人实体图书馆之一。老人常出大价钱买下林玖送来的书，并热情地邀请林玖与他共享下午茶，有时还读故事给她听。所以即使平常没有书可以卖，林玖也会时不时到这里来。
林玖按了按刚刷了漆的门铃，门内传来了脚步声，不一会，门便开了。
“是玖啊，快进来吧……这次带的可真多啊，一路搬过来一定不容易，来，先放桌上，我给你倒杯热茶。”老人站起来，让林玖坐在沙发上，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进厨房去了。
过了许久，老人端着一个托盘慢慢走出来，托盘上放着两个冒着热气的水杯以及一碟饼干，他将托盘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在林玖对面坐下来，什么也没说，盯着眼前的那一摞书。
林玖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好从盘子里随手抓了一块饼干。
“随便吃，如果有时间就顺便留下来吃晚饭吧。”老人慈祥的笑容比炉子里的火光还要温暖。说着，老人捧起一杯茶，放在嘴边吹了两下，轻轻抿了一口。

“玖啊，过段时间你可能就见不到我了……”
“为什么？” 林玖从老人的话中体会到了一丝不安。
“我年纪大了，想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里去到处走走。”
“那……您还会回来吗？” 
“也许吧，我不确定，可能不会回来了，如果你哪天看到这栋房子被拆掉了，那就说明我不会回来了。” 
“但是您收集的书……” 
“我已经联系过博物馆了，到时候我会将这些收藏全部捐赠出去，如果你还想看的话可以去博物馆找到它们，就说是我生前准许的……” 
“生前？” 
“啊……还是不小心说漏嘴了。” 老人又笑了笑，但是林玖却觉得这次的笑十分的苦涩。
“意思是说……您真的要走了？”林玖这才意识到接下来她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位慈祥的老人了，心中泛起一丝伤感，“可是谁告诉您的？医生吗？是什么样的疾病才可以让他们断定您的死期？”
“是芯片告诉我的……” 老人又抿了一口茶，“我是克莱顿生命公司的最后一位试验者。”
克莱顿……林玖曾经在福利院里那台破旧的电视上看过有关这家公司的新闻。约五十年前，这家公司发明了一种装在心脏上的生命监测芯片，通过检查每天人血液中的各项指标，来预算使用者的自然死亡时间。这项技术已经在动物身上进行了数百次实验，准确率高达96%，在经过全社会一番剧烈的舆论纷争之后，克莱顿公司终是开启了一项长达半个世纪的实验——将这项技术作用于人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