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花】可供睡觉的七个地方 1-4(3)

“不，你接着唱。平时都是我唱给别人听，难得有人唱给我听。”解雨臣坐在沙发上看着黑瞎子一边唱一边给小提琴调弦，给琴弓上松香。
“早年开了一个宋墓，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在里面发现了几本琴谱。四爷手下有些丧气，差点把它们撕了，被我拦下了。”黑瞎子哼完以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解雨臣聊天，“我拿到手以后，费了些劲儿给翻译成了五线谱，这首《虞美人》您可是第一个听到的。”
然后黑瞎子开始用小提琴拉《虞美人》，五宫调式的曲子用小提琴拉出来有一种怪异的美感。怅惘凄凉里又带着些华贵优美。解雨臣听着听着笑了起来，然后和着唱了起来：“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那天晚上解雨臣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早晨醒来的时候睡在阁楼的床上。雨还没停，解雨臣第一次觉得雨声十分动听，只是想起来下了一夜雨，上学路上恐怕又要淹水。
解雨臣处理完早晨的事务，洗完澡走进衣帽间穿好衣服推开门，就看到了系着围裙戴着墨镜的黑瞎子拿着锅铲站在门口正准备敲门。空气里弥漫着煎蛋和火腿的香气，整栋楼还响着他并不熟悉但十分动听的音乐。
“……”解雨臣觉得自己一定是洗澡水开太热产生幻觉了，打开衣帽间门的方式有问题，于是拉上了门。

“小九爷，今天周四，您还要上课。不吃早饭可不行。”
“多谢。”解雨臣拉开了衣帽间的门，控制住自己脸上的不可思议，然后下楼吃早饭。那天的早饭是标准德式早餐，黑面包、火腿、煎蛋、香肠、牛奶、橙汁、咖啡甚至还有个蔬菜沙拉。解雨臣八岁以后第一次大清早起床有人准备早饭还如此丰盛，吃着吃着有些哽咽。
“不合你胃口？”黑瞎子端着咖啡，听到解雨臣吃得很慢，开口问道。
“不……挺好吃的。”解雨臣咽下嘴里的面包，说。
“也不怕我下毒？”黑瞎子抿了口咖啡，笑着说。
“也没什么不好。我选择了相信你，就要对自己的决定负责。”
“这孩子……”黑瞎子放下咖啡，站起身拍了拍解雨臣的头，开始收拾自己的盘子。
“……”解雨臣愣了一下，放下了手里的牛奶杯，抬头看向黑瞎子。他知道黑瞎子现在看不到他的眼神，但还是忍不住盯着墨镜背后黑瞎子的眼睛，然后说，“原来是你。”
黑瞎子把盘子放到水池里，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地笑了笑，说：“我本来没打算被你认出来的。”
黑瞎子第一次见到解雨臣确实不是在霍家。
解雨臣青春期的性别认知障碍不仅给他自己，也给解家带来了诸多麻烦。小学四年级之后，解雨臣几乎成了全班学生的霸凌对象。男生认为解雨臣不男不女丢了男生的脸，女生认为一个男生脸比自己还好看简直没有天理。碍于解雨臣的家世，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欺负他，但一直被孤立，从来没有交到过什么朋友。解雨臣上初中之后开始发育，但还是认定自己是女孩子，也喜欢做女孩子打扮。他本人的能力越来越强，班上没有任何人再能欺负他，所有同学都怕他，但他还是被孤立。他十五岁那年事情愈演愈烈，最后甚至威胁到了解家勉强维持的稳定。解雨臣不止一次听到过亲戚和母亲大吵大闹，声称解家不能把当家的位置交给一个不男不女的人妖。解家各处堂口最后甚至以此为借口发生过一次非常严重的械斗。事情结束后解雨臣剪掉了长发，扔掉了衣柜里的所有裙子和鞋子，开始尽量打扮得像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