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世上最后的一个人(3)

这个隐喻比原先的想法高明多了，因为我并不知道它在隐喻什么。所以，在我下笔之后，作家便不再受我控制。如果是那个没有被写出来的矫情的想法，那我肯定会在写作者找到了他的读者之后结束那个故事。但是现在，作家会不会找到所谓的“最后一个人”？我不知道，我像一个读者一般好奇，我因此无法成为作家，因为我只是在读着自己笔下的故事。
三
我的最后一个同伴死了，我知道我已经说过这件事，不止一次，但我还要再说一遍，因为这对我很重要。除此之外，已经一天过去了，第二日的朝阳正在我眼前升起，曾经作为标志着生命重新开始的太阳在这个很快不再会有人类生命的世界上升起了，因而同伴的死亡就变成了了一件崭新的事情，值得我重新述说一边：我的同伴死了，我没有埋葬他，反正世界也会接替他死去，将被世界裹挟着死掉的我也不会再凭吊他，埋葬在地面之下与埋葬在地面之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正向着东方行进，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并不是一个作家，但是却写下了这个在我视角下的故事。我想起那死掉的同伴曾经患上“倒数第二个死掉人类的臆想症”，然而他的幻觉已经被我掠夺，现在我才是世界上将会倒数第二个死掉的人，所以我想，我很快也会得这个怪病，而那个奇怪的梦或许就是早期的征兆呢？再或许，其实我是才是那个倒数第二个死掉的同伴？我死前的幻觉恰恰是：我没有死，我的同伴死了，我以为我在向东旅行，其实我正瘫倒在昨天那片荒土上。还有更加可怕的理解方式：其实我得的并不是“世界上倒数第二个死掉人类的臆想症”，只是普通的臆想症，我是那个写作者但我不是作家，我幻想出一个世末的故事，我幻想着我是作家。不过，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已经让真相在同伴的尸体上死掉了，我只有幻觉。从前同伴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他说在某个世界里只有两种水果，苹果和橘子，那么如果我生活在这个世界里，对我来说什么是苹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