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世上最后的一个人

一
我的最后一个同伴死了，谁都会死的，或者饿死或者病死或者烧死或者冻死。他究竟是怎么个死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既然他死了，那我就成了世界上的最后一个人。我死去的同伴因此获得了无比的幸福。但是我呢？对我而言，此情此景再可怕不过。不过好在（我的处境之所以能够不那么可怕，以及我之所以能够写下这个故事都得益于这个好在）同伴死前告诉我：“你往东边走，在那个方向，还活着世上的最后一个人”。所以我向东出发。
严格地讲，我的同伴在死前出现了幻觉，他或许以为自己在末世前曾是一个科学家，他知道在东边的地下还埋葬着被冰冻但没有死去的人；又或许他以为自己是神明身边的精灵，末日时被派来人间，而遥远东方的某棵树上，正结着新人类婴儿的果子。无论他在幻觉着什么，无论他在死前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对我说了那句话，我都知道那不是真相（如断头蟑螂一般在末世苟延残喘的我们怎么可能得到其他活人的消息？）。而真相是，他患上了“世界上倒数第二个死去人类的臆想症”。这种名称荒诞的病确有其实，作为倒数第二个死去的人类，他的身上不仅承载着自己的灭亡，还承载着人类的灭亡。灭亡和终结又不一样，终结会凝聚在最后一个死去的人，也就是我的身上。但对于倒数第二个人，自己死亡的回光返照和人类灭亡的走马灯交叠在了一起，变成了他眼前的幻像。因此我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