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指（一、二）

一
小六指真正第一次记事是母亲从组合柜的一个角落里拿出一个黑色塑料袋，袋子里是一个黑褐色的小瓶子，母亲拿出来拧开瓶盖，仰头倒进嘴里，父亲从沙发上跳将起来，将小瓶子一把夺下，猛地砸在地上，瓶子应声而碎，涩臭难闻的褐色液体飞溅，一岁不到的妹妹躺在沙发上，被吓得哇哇大哭，三岁的弟弟坐在地上，也在哇哇大哭，母亲也在哭，只是声音没有弟弟妹妹大，父亲也在哭，一边哭一边往母亲嘴里灌凉水，小六指呆呆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小六指记住的小时候的事情不多，除却这次，虽然事情发生的迅疾短暂，但却不影响小六指的记忆。他记得父亲看到母亲往嘴里倒那乌黑涩臭的液体，表情生气到迷惑惊疑惑，到恐慌和难过，父亲的五官从聚拢到散开再到整个的下移；他记得母亲步子的踉跄和倒药进嘴的迅疾，记得母亲悲哀难过的眼神；记得舅舅和舅妈到场时候的愤怒和难过，他们的疼痛都如同是镌刀刻在了脸上一般……每一帧画面都像慢动作电影那样、每一个细节都无比精确地在小六指脑海里被储存了起来，以致于很久以后，他似乎都还能一遍遍经历那天，那个天空昏暗，屋子昏暗，阳光也是昏暗无力，那个令人惶恐、烦躁、压抑的下午，他似乎还能闻到黑褐色瓶子碎裂开后，液体飞溅开后空气中那股子闻之欲吐的涩臭恶心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