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3)

“是啊......对了，你还记得青鸟吗？
那是儿时记忆中最难熬的一天，凤凤没来和我一起上学，仿佛将色彩抽离，灰白黯淡。
我心中也有隐隐的担忧，向她家迈去的步子又紧了紧。
房门虚掩着，望不真切。只是我从未到过凤凤的家里面，但推开门的刹那，我到底还是吃了一惊，心揪在一块儿。
墙的一旁堆了三五只大油漆桶，泛白的早已撕毁的春联字迹难辨，一根长长的橡胶电线横在院中，挂着凤凤沾着洗不去污渍的衬衣，一块点染着青苔的破布垂下来，里面铺着杂乱的被褥，墙的另一旁堆着小山高的垃圾和废品。
看见我来，凤凤吓了一跳，她拽过我的衣襟，轻声道：“不要告诉别人，求你了......”
她的脸上写满了我不曾接触过的文字，我有点儿慌。
“我同我奶奶看病去了，那个白大褂说是要住院。”
“啊？怎么会这样......”我紧张道。
“所以我妈妈带着我弟弟回来了，从城里。”
“你有弟弟？你的爸爸不回来么？”
“爸爸妈妈早就不在一块儿了，他们天天吵架摔饭盆。至于弟弟......那是妈妈和别的男人生的，他很可爱哦，妈妈叫他翰林，我们一定能变成好朋友......”

有一搭没一搭的童言无忌里，归巢的燕子载去那最后一丝微光。”
没几日，那个凤凤口中的弟弟出现了，如其所言，像刚开的喇叭花儿，那嫩生生的脸蛋仿佛能掐出水来。我们三个凑在一块儿，都觉得相见恨晚。
于是每天渗着雾水的山间小径上，多了一双脚印。
翰林喜欢看书，经常捧着本书早早地就立在晨曦里，我和凤凤总要笑他书呆子，看着他被逗得通红的脸，或是一起偷吃那刚出锅的炸糕，第二天全捂着嘴喊疼，一个人脚滑掉下澄碧的溪水里还不算，偏要拽下另外二人......”
日子太可爱，藏住了它呼之欲出的獠牙。
“我今天要去体检！”
“体检是什么？”我露出羡慕的神色。
“就是去城里玩，我厉害吧？”她扬起好看的笑脸，“我一定给你带礼物回来，哈哈，等着我啊！”
临走前，三个小孩子又聚在一块儿扯着爷爷奶奶般的闲谈。翰林拿出一本书，有些泛黄，封面上画着一只灵动的飞鸟，耀眼的青色像要溢出来。
“这是幸福的青鸟哦！”翰林把书递给我，脸上写满得意，等凤凤回来了，我们一起去找幸福的青鸟吧？”
我们勾了勾小指，互相告别。
火车进站了。
我从背包里摸出那本早已斑驳不堪的书，记忆停留在那个凤凤离去的午后，天光云影，空山徒留下一道车辙的痕迹，竟是如此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