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格的诅咒(4)

我们非常安静地走下了楼梯，我在穿过通往看似已经废弃了的地下室的走廊时没有说任何话。麦克尼尔医生打开了一扇漆成灰色的铁门，但这仅仅只是通向走廊另外一段的一道隔板而已。直到最后，他在一扇标着B116的门前停了下来，打开了门上那个只有踮起脚尖才能望进去的观察小窗，然后在涂着油漆的金属板上反复用力敲了好几下，仿佛想要唤醒里面的居住者，不管是什么东西。
就在医生打开小窗的时候，一股淡淡的臭味从缝隙里飘了出来，我猜想他砰砰的敲击声似乎得到了一种低沉的、嘶嘶的声响的回应。最后，他示意我站到他所在的位置上，通过窥视窗向里看，我照着这样做了，却无缘无故地逐渐颤抖起来。紧靠着外面地面的那扇安装着栅栏的毛玻璃窗户，只能透进一丝微弱而模糊的苍白色光线；我不得不往那间臭气熏天的房间里看了好几秒钟，才注意到有什么东西在覆盖着稻草的地板上爬行蠕动着，时不时地发出一阵阵微弱而空洞的嘶嘶声。然后，那个阴影中的轮廓开始逐渐清晰起来；我意识到，地板上那个蠕动着的东西隐约像是一个肚子趴在地上的、近乎人形的东西。见此，我紧紧握住门把手以防晕倒。
那个移动着的东西几乎和人一样大，而且没有穿着任何衣物，也没有任何毛发。在昏暗阴森的光线中，它那茶褐色的背脊似乎隐约显露出覆盖着鳞片的迹象。而那些分布在肩膀附近的皮肤则有些接近褐色，遍布斑点，头颅非常扁平古怪。当它抬起头对着我发出嘶嘶的声音时，我发现那对珠子一般的黑色小眼睛竟可憎地像是人类的眼睛，但是我无法忍耐着继续考究下去。它那对眼睛依旧固执得近乎恐怖地牢牢盯着我，于是我不得不气喘吁吁地关上了观察窗的隔板，任由那只生物在门后幽灵般的光线中、在铺满稻草的地面上扭动着。我当时肯定是有点晕了，因为我留意到医生带着我离开那里时，他始终温柔地搀扶着我的手臂。而我则一直结结巴巴地一遍又一遍地问着：“看在老天的份上，那是什么？”

麦克尼尔医生把我带到了他的私人办公室，让我躺在他对面的一张安乐椅上，然后向我讲述了整个故事。午后的天空逐渐由金黄色和深红色变成了黄昏时的暗紫色，但我依旧充满敬畏与恐惧的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我讨厌每一次电话的铃声响起与蜂鸣器的嗡嗡的震颤声，我本可以咒骂那些时不时敲开房门的护士和实习生们，他们经常将医生叫到办公室外面。当夜幕降临时，我很高兴这里的主人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了。虽然我是一个科学家，但当我身陷那令人窒息的恐惧中时，早已忘却了那种对研究的热情，就像是一个小男孩怯畏地躲在壁炉边的角落里小声谈论那些女巫的传说一般。
看来，伊格，那些生活在中原的部落相传的蛇神，可能是后来南方地区广受崇拜的羽蛇神或库库尔坎的神话源头，是一个奇怪的，半人形的古怪魔鬼，他的本性极其武断而又反复无常。但他并不是完全邪恶的，通常会善待那些对他和他的子孙——蛇——保持尊重的人；但每到秋季，他就会变得异常贪婪起来，人们不得不借助适当的仪式将他驱赶走。这就是为什么在8月、9月和10月份的时候，在波尼族人、威奇托人与喀多人的村庄会连续好几周不停地敲打手鼓；这也是为什么那些巫医会像阿兹特克人和玛雅人一样发出奇怪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