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像·登云客栈系列·良堂篇 - 离生 （尾声）(2)

一晃这么久了，他暗自苦笑，脚下却怎么也迈不过那门槛。正踌躇间，忽听见一个极熟悉的声音。
“你回来了。”
并肩坐上久违的屋顶，两人都不语良久。
周九良望向檐下万家灯火：“……变化真大。”
镇口原先的戏台拆了盖，盖了又拆。街坊邻里来了几户新人，操着不同地方的乡音。只有登云客栈还十几年如一日地在这儿守着。孟鹤堂伸手递给他一小银壶，周九良提鼻子一闻，呛鼻的白酒味。
经年的奔波和岁月的累积都在他俩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孟鹤堂声音依旧洪亮，但听得出有些嘶哑，颏下与手臂上出现若隐若现的一点赘肉，让人无计可施。周九良的背微有些驼，常年的伏案书写与忧思令他的年纪看上去倒像是和孟鹤堂一般大了。他的手指捏住酒杯，骨节上净是握笔生的茧。
“你老了。”孟鹤堂打趣道。
周九良报以一哂：“能不老吗，都十一年了。”
十一年，这几个字像重拳一下一下砸在各自的心上，几乎要呕出血来。

“……这些年，你还好吗？”孟鹤堂开口问。
一杯烈酒烧得喉咙疼，纵有满肚子的话也说不出口，周九良只好把脸别过去。
其实一开始几年，自己是如何多次上书，恳求官家能将他调回此地，其间又如何差点因此丢了公职，孟鹤堂都一无所知。然而这都无所谓了，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还好。”他只能缓缓吐出二字。
“……你成亲，怎么不告诉我？”他终于忍不住问。
“筱亭不是送来了贺礼嘛。”
说话间，两人却都不约而同望着别处。
为什么不等我？周九良捏着酒杯的手指泛白。他恨不得攥着孟鹤堂的肩膀，劈头盖脸把他骂一顿，非要问清个所以然：当初是为什么知道自己高中之后就杳无音信，又为什么那么快成了家；以至于自己也一赌气，十多年都不愿意再回来。
“那年你去应考，我初还盼望着你中举；可后来吧，不知怎么地，我居然……居然开始期望你不要考中。咱们可以像第一回那样，你回到我身边，我们还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