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地(4)

世界忽的缩小，从原来的沙漠缩小到只有一个男人的怀抱那么小，后来又变成由复合木板和破枕头制成的婴儿床那么小，在栅栏间，可以看到窗外的世界，这是她出生的那一刻就看见的，被荒芜的沙朦胧在远方，但城市的影子依稀可辨的远景。
后来随着身体的成长，婴儿车的范围逐渐扩大到了整个房间，但她还不足以大到分床，这很让人厌烦，流浪者并非伟大到没有缺点，在还记得的记忆里，他的雷声总是吵醒她，让她和泥瓦匠一样醒来，然后她总会哭，流浪者不得不起来哄她，很多时候即使他满口保证自己不会再发呼噜了，也还是会发，最后只能习惯了。
白天和黑夜完全只凭旁边是否躺着个人，后来一切都不一样了，听他说，似乎是他一直那么干着，身体都给干伤了，总是无法达到需要的业绩，工资被扣除了一切，在这么下去，或许就无法维持之前的生活水准了。每到晚上，有时身旁也没有人，有惆怅而悠久的低语声穿过薄而寒冷的空气，刺入了她的耳朵里；到了白天，她要穿过一重又一重的小巷子，来到了一栋，很可能是她看到过的最大的建筑：教学楼。
在那里她与学生们相识，并收获了除了那个男人以外的另一种关心，她的成绩，说不得很好，也说不得很烂，但她却有好学生该有的奖金，每当班上几个成绩好的站上前去，拿着红包里装着的几张一百元时，有露出高兴的笑容，也有毫无表情的无所谓。而她则会在这之后站上台去，从老师的手中接过不用红包装着的几百元。放学了，同学们抓着找成绩好的人请客，而一定的，绝对不会有人找她请客，甚至老师有几次反而去请了，老师带着女学生来到附近的小餐馆的，大度的叫了些荤菜。

“我说，回去的时候，捎点菜带给他，然后钱也给他吧，说不定你家里得救急呢。”
话都说到那份上，她也多少察觉到了，这笔钱到底是什么钱，自己果然不是因为成绩好或者别的什么十分优秀，才颁发的。
那天回家之后，她照做了，钱被塞到了他的手里、话语也被一并托出。他也明白自己无法把它轻松的作为一笔零花钱交给她，默默的又被放到了盒子里。
动用的那天，即使确实不想看到，也还是来了，他可不巧的摊上了一个无良老板，这个老板拖欠了工资，只能离开了，当她看见他拿钱的时候，也明晰了这件事的重要程度，这可是关乎他们生活的事情啊！那段时间，随着生活质量的逐渐下降，她的内心也深深的阴堕下去，过去的朋友们安慰她，同情她，这在一定程度上让她的白天好受了些，但每当到了晚上，还是得把目光放到眼前的生活之中，那时就陷入了黑暗，实际上开心的时候也没有脱离黑暗，只是一时的分散了注意力而已。
钱盒见底，男人回家的越来越早，终于有一天他出门时带上了家具。
那时过去的房子就出现在她的面前：从侧门进来，掀开红色而漆味的木板，地上被打理的很干净，那在比较早的时候是由他来做的，可女孩子坚持要帮助他打扫，这没什么好不同意的，于是被答应下来，她干的很用心，所以瓷板一直是十分干净的，在这个不组七十平的小屋子里，没有客厅，进来就摆着两张小床，以及一张桌子四把椅子，中间摆着个床头柜，上面有时放着一个矿泉水瓶，这是她上学时用来装水的瓶子；除此以外角落还堆着几个盒子，里面装着的是杂物，她的床边放了衣柜也有几个不用的玩具车被摆在了这里，另外两个房间，厨房缺了微波炉、烤炉和电磁炉而厕所就只有简单的蹲厕和洗手池、花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