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尾草见闻录——四爷(3)

在我们那，《百鸟朝凤》可以奏得不恢宏没气势，戏可以唱的不着调没边际，但八仙的棺材抬得必须得四平八稳，这毕竟是逝者入土前最后的体面，决绝不能有得半点差池。再加之那时还没有公墓，都是自家请风水先生相阴宅寻宝穴，几十里山路抬得不安稳，哪家主顾下次还敢要你？
当然了，我并不知道四爷棺木抬得稳不稳，只知道他自打没了地之后，就常年奔走在各处丧葬白宴上。兴许是见证了太多人的往生，四爷也开始为以后发愁。他常到我家老宅跟我爷爷谈起以后，听爷爷说，四爷也是那个时候开始话多了起来。安葬祖坟的那片山林也被政府收去开发成了公园，四爷也就没了最理想的安宁之所。他上了年纪，没人照顾，还要天天替别人的往生披荆斩棘，自是羸弱早衰，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四爷走了。令人没想到的是，四爷是服毒自杀的。但出人意料的是，他花光了他的毕生积蓄，在新建的公墓里挑选了一个风水极佳的位子当做归宿。
你还甭说四爷这辈子过的没劲，不自杀闲也给闲死。我一琢磨，不以为然。四爷辛辛苦苦一辈子，没生过什么重病大病，既无妻无女也无牵无挂，跟旁人也无仇无怨，却仍旧选择了自己结束自己，或许他这一辈子就是为两件事活着的吧，其一，就是田地，其二，就是墓地。我们不能妄图对他的人生贴上虚度的标签，或许在他那只没盲的眼里，他已经做完了他该做的事情，大抵是圆满无憾的，故而有始有终。这或许就是我身边最后一位地道的农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