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真夜（陆）(12)

如果从这个高度掉落即使不血肉模糊也必定摔个半死——
她紧紧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下去。
然而少年迅速地衔住左腕向外一抽，前臂脱落的地方反射出了和右侧手臂完全相同的金属冷光，利刃奋力刺入了怪鸟的腹侧，重新稳住了失去重心的身体，怪鸟受到这一重击又不得不降低了高度，身体向受伤翅膀的一边直接侧翻过去，庞大的身躯砸向地面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
巨物坠落的巨声冲击着黑暗的视野，耳道内登时一阵尖刺的耳鸣，带着密集的疼痛直渗进颅腔，许久才缓解下来。待一切都恢复平静以后，美绪这才移开了扣住耳朵的双手，鼓足勇气睁开了眼睛———
一道银光闪电般划过，倒在地上的怪鸟瞬间被斩成了两半，身体逐渐化成一股暗红色的烟雾消散了。
那道瘦削的身影却发出一阵呻吟，脱力地趴在了地上。
「振作一点！」喉咙里升起一股疼痛，美绪呼喊着，起身跑了过去。
她在后面撑住了少年颤抖不已的身体，不至于让他倒下去的时候磕到头部。少年浑身都在控制不住地战栗着，这种战栗并非寒冷或者受伤所致，透着无法澄清的怪异，显然早已脱离了生理的范围。他的躯体最后甚至发出了一种接近机械人偶、毛骨悚然的【格啦格啦】声响，好像他全身的骨节都在跟着颤动，下一秒就会支持不住变得七零八落。

如何把眼前所看到的景象与自己掌握的医学知识衔接起来，她找不到确切的答案。混乱和恐惧搅在一起，从心底源源不断地冒出。美绪扶住少年肩膀的手迟疑地放了下来。
刚松开的手掌却突然被一个冰冷、硬质的东西大力地裹住了，捏得她手骨立刻就钻心地疼了起来。美绪怔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少年正紧攥着她的手。
一种异样模糊的情绪占据了心头，美绪忍不住抬头去打量少年的眼睛。
黯淡、失去光泽的暗红色眸底依旧一片空洞与虚无，像极了枯竭的深井，永远置身漆黑的夜中，任何光芒都无法投进那深邃的无底穴。而干涸晦暗之下，却有什么细小、微弱的东西一直在躁动不安着，挣扎着快要破土而出。
———那双赤瞳中仿佛窜动起了小小的，明亮的火炎。
强烈的战栗感电流似地穿过身体，攀爬上了背部，与胸腔深处油然而生的暖流碰撞到了一起。美绪蜷了蜷手指，用力地回握住了少年毫无温度的义手。
「不用担心，」她对少年露出了一个淡笑，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你会没事的。」
少年原本毫无波澜的表情却变了，似乎是被其他更加剧烈的变化支配了。他突然粗暴地甩开了美绪紧握的手，像头重伤的野兽一样苦闷地挣扎了起来，喉咙里含含糊糊地发出了沙哑的呻吟，混带着液体呕吐出来的呛声，地面上很快就出现了一滩浅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