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亭外(5)
这句话说出口她才觉得伤人,抬眼看林羡鱼,林羡鱼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恼怒神色,半天,他回答道:“您说的没错,为了活下去,人做什么都没错。您知道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
他在台阶上坐下,点燃一颗烟:“我家世代住在江边,我出生时正闹饥荒。每天都有人饿死,上游在打仗,每天也有人因为打仗死。我娘说,做鱼多好呀,永远不缺吃,就算人间有再大的灾祸,饥荒,打仗,人死了落在水里,就是鱼的粮食,鱼照旧能活下去,真羡慕鱼。于是她便给我取名羡鱼,盼望我能无论在何种境地里都能活下去。”
他轻轻吐一个烟圈:“哪怕食腐,也无所谓。什么尊严哪,血性哪,不要它们,是因为心里有比它们更重要的东西。”
傅小姐听的有些动容,她在他身边坐下来,安慰似的讲起自己的身世:“我原名其实不叫傅秋荻,是后来改的名字,我叫傅求弟,我爹想要个儿子,于是给我取名求弟……”
天阶夜色凉如水,那时傅小姐认为,林羡鱼所说的,比尊严和血性更重要的东西,不过是命而已。
< 四 >
傅小姐是厌恶许先生的,厌恶里还带着一点恨,但有时候她又不得不仰仗许先生。
十一月里,傅小姐收到一封电报,来自上海,是继母发来的,信上说她父亲病危,要她来见最后一面。收到信傅小姐就慌了,她早年为私奔和家里断绝关系,但这并不意味着真的割裂了血缘亲情,父亲濒死,她怎能袖手旁观?
但是上海她自己是不敢回去的,所以只好求助许先生,最后许先生派了林羡鱼护送她回上海。许先生亲自送她去机场,路上一直在抱歉:“如果可以的话我是想亲自陪你去的,但你也知道,现在上海是什么局势,汪伪政府嚣张的很哪……重庆这边也不太平,军统那群赤佬……”
中统的许先生那两年和军统正斗的难解难分,傅小姐包容体谅地一笑。
他们到上海的第二天,傅小姐的父亲就去世了。
父亲的后事处理的很仓促,傅小姐赶着回重庆,上海这个地方,她仇家多,不敢多待。
但出殡那天,仇家到底还是找上了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