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上）(4)

“啊，因为现在不饿。”
“……”果然恶兽就是恶兽。
“还有可能是因为……无聊吧。”雷狮终于给自己找了一个救下这个孩子的理由。
不管卡米尔愿不愿意，那位山神大人还是把他叼回了自己居住的山洞，美名其曰储备粮食。试图逃跑几次之后，卡米尔也干脆就在这里定居下去，反正雷狮也没表现出饿到要吃人的地步，反正……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了。
一直找不到卡米尔，村长无奈又找了一名祭品“献”给了雷狮。这让被打扰清梦的雷狮决定给它先下上个半年的的倾盆大雨。而就在他做这个决定时，那位可怜的村长还在干巴巴地念着似乎从来就没变过的祭祀台词。
等到祭祀结束，卡米尔才悄悄爬到山神雕塑的头顶。
雷狮有事没事就会坐到这里，眺望着远方。
卡米尔坐到他旁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却只能看到远处翻腾的云海。
他不清楚雷狮为什么会对天边的云彩感兴趣，但每次看到雷狮独自坐在那里的背影，他都会忍不住跟着坐到雷狮旁边，对着天空发呆。
云海的变幻从来没有停止过，然而若是一天到晚都盯着它们，任谁也会觉得烦腻。即便是卡米尔这样喜静的人，待久了也会忍不住睡着。可他每次睁开眼，都能看到雷狮保持着最开始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远方。他为什么这么喜欢看这些？卡米尔一如既往的开始胡思乱想，喜服的飘带拂过脸颊。他没有别的衣服可换，只好一直穿着那身单薄的红色嫁衣。寒风凛冽，瘦小的身子在风中瑟瑟发抖。雷狮实在看不下去，露出尾巴将卡米尔裹住。卡米尔犹豫了一会，还是抵不过寒意，伸手抱住一根尾巴取暖。

“你不吃她们，为什么又要杀死她们？”他对雷狮没有多少惧意，从来都是想问什么就问什么。而雷狮对他的宽容也让山林里的野兽们大跌眼镜。
对方沉默了良久，突然笑起来，那笑容里满是嘲讽：“凡人如蜉蝣，朝生暮死。这样被当做祭品杀死，和寿终正寝又有什么区别？何况——”
“杀死她们的不是我，是你们。”雷狮从未要求他们献上祭品，是他们自己亲手把自己的同类推下山崖的。自相残杀这种事，人类做了几百年，依然乐此不疲。
“你明明可以阻止的——”
“他们的生死，和我有什么关系？”雷狮躺下身，将后脑勺压到双手上，“和你不也没有关系吗？如果不是因为你也是祭品之一，你根本不会在乎她们的死活。”他盯着卡米尔眼睛里的湖泊。湖泊的表面干净透彻，但雷狮看的出来，里面是纠缠在一起如陷阱一般的水草，以及爬满青苔的黑石。
卡米尔默然。雷狮说的没错，自从母亲死后，就再也没有人值得他去关心了。之所以会去问，不过是想知道为什么雷狮唯独救下自己。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卡米尔一直这样坚信。然而眼前这只凶兽似乎颠覆了这个真理。
自那天之后，卡米尔再也没来过山顶，大多数时间是在山洞里发呆，或者读小妖们献上来的书。雷狮也懒得去探究自己究竟哪句话触了对方痛处，只是勒令小妖们多去找点书给卡米尔——于是这一年来，这一带人家家里频频丢书。卡米尔知道这大概算是雷狮表达歉意的方式，也知道小妖们被雷狮压榨得有多辛苦，于是不管小妖们带来什么他都全部收下，这让那些被雷狮奴役的小妖们泪流满面——还好这位好伺候，不然鬼知道要死多少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