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猪林及其后(3)

窗外的蝉鸣住了。
屋里静悄悄的，只剩风吹树叶的婆娑声。
鲁智深喝光最后一口酒，愈发感觉燥热，索性扯掉上半身僧袍，光起膀子。
一张虎背出现在林冲眼前。
上面绣满了盛放的牡丹，花冠肆意招展，一朵比一朵开得硕大，在夜色里更显张扬夺目。
原来花绣也随主人。
林冲怔怔地看着，不觉出了神。
“你也累了，快睡吧。”鲁智深话里带着三分醉意，脑子却依旧清醒得很。“俺睡觉不老实，怕碰了你这伤那伤的，就在地上睡，还凉快！”边说边摊开墙角一张草席铺好，许是下午住店时问小二要的。
“这如何使得？师兄只管上来歇息，我不碍事。”
林冲连忙坐起身给鲁达腾地方，谁知这花和尚栽头便睡，翻个身的功夫就鼾声如雷。
林冲无奈，忍痛穿上鞋下床，从床尾拽过来一张薄被，轻手轻脚给鲁智深盖上。
“休要……休要啰嗦”鲁智深嘴里念念有词，一把抓住林冲的手放在胸口。虽然睡着了，但那簸萁大的手掌力道不减，捏得人关节生疼，抽也抽不出来。

林冲怕扰醒他，干脆也躺在草席上，手就任由他攥着。很久没有和旁人挨这么近了，心下竟然有久违的踏实与安稳。
月色下细细打量，这和尚其实生得不丑。
须发浓密，眉骨高挺。
平日里水磨禅杖舞得虎虎生风，熟睡时嘴唇微微嘟起，又是一派天真孩童的模样。
林冲望着师兄，回忆起前半生遇到的人，无非是官场上虚以委蛇营营苟苟之辈，顿觉好没意思。自己如履薄冰多年，结果又如何？
不过一场虚空。
夜深了。
宽阔的脊梁横在面前，上面花团锦簇，好像有澎湃的生命力要挣脱了夜色冲将出来。
“所谓的金刚怒目，菩萨低眉，也不过如此吧。”
林冲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