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猪林及其后(2)

林冲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麻烦董超薛霸帮自己上药，就一路忍着。那俩厮也乐得省事，反正都是要结果的人，管他做甚。
借着月色，小心翼翼把囚服掀开。
只见林冲背上红的红，黑的黑，满目疮痍。唯独腰窝处还算有块干净的皮肤，反倒不像他自己的。
鲁达看在眼里，眉头拧作一团。
手指蘸上药膏，轻轻点涂在杖痕处。
每涂一下，都停顿片刻，怕手重弄疼他。
林冲自是一声不吭，但火辣的刺痛从身后袭来，肩膀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双手紧紧攥住被角。
鲁智深看出他在强忍。
“你要是疼，就说出来，我也不知道个轻重。”
“不打紧，有劳师兄了。”林冲扭过头，有些不好意思，“其实都是些旧伤，不管它也无妨。”
“哼，浑身上下，哪儿还有块好地方！洒家看着就来气！”鲁智深重新把林冲后背的衣服盖好，起身去水盆边洗手。“那两个狗玩意儿把你糟蹋成这样，死个十回八回都不为过，偏偏还拦着咱不让杀！”

望着鲁智深忙前忙后的身影，林冲长叹一口气。
“既然已经救得我性命，师兄是出家人，何必徒增杀孽呢？”
此言说罢，心下黯然。
想来董薛二人也不过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这世道害人或者被害，生或死，都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
“我虽捡回条命，却已然是行尸走肉，废人一个。师兄正直壮年，有大好前程，为了我犯杀戒，实在不值……”
鲁智深把盆里的水豁到门外，正欲新打上一盆，听得林冲此番话，突然停住脚步。
“林教头，你这话洒家可不爱听。”
转身刚要走，林冲忽然又唤了他一声。
鲁智深气呼呼地回头，见对面那人脸色苍白，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有气无力半躺在床上，眼睛里水雾氤氲的，甚是可怜。想到林冲一身是伤，白天又受了惊吓，鲁智深心中有些不忍，便兀自关上门又回到屋里。
放下水盆，坐在方才弄药的桌边，鲁智深抄起半壶残酒仰头便喝。
两人一时谁也没有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