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莲花落(3)
杨九郎伸了个懒腰背身一站,他身量高,就这么给张云雷挡住了,果然被许多眼刀子砸了后背。他不在乎,伸手去捻张云雷额角上粘冰碴子的头发,
“师父这么大岁数了,就别让他走镖去了。”
“我说有什么用。”
一提这个张云雷就皱起眉摇头,
“老爷子这辈子就是闲不下,他老觉着他要是闲着就是老了不中用了。拦不住。”
“算着日子今儿也该回来了。”
杨九郎拍拍他,“甭担心。”
看着院里练功的杨九郎,张云雷想,
捡来的人迟早是要还回去的。
张老爷子毕竟岁数大了,肯带他走镖的镖头少之又少,这活不是日日都有的,日常便靠张云雷撂地卖艺为生,说书,也唱大鼓,也唱金钱莲花落。
这是个看天时赏饭的买卖,刮风下雨没人瞧,集市热闹没人看,一日下来嗓子唱哑了也不一定有几个铜板。
习武人不往人群街市,怕人多惹是生非。
可杨九郎会悄悄地去看张云雷,那样漂亮挺拔的修竹公子本应该穿着大褂站在书香院中,而不是在嘈杂喧闹的街头陪着笑脸哗众取宠。连他都替张云雷不甘。
街头卖艺难免被泼皮无赖为难。师父严格,说功夫是杀人技绝不可轻易外露,原就不让他出门上街,就更别提为谁出头冒尖。杨九郎每每咬牙忍着看张云雷受屈,回家都会掐上一支的海棠花。
“你哪儿弄来的。”
张云雷果然很喜欢。长指轻抚着花瓣,脸上浮着笑容。
这就够了。
“你甭管。”
杨九郎冲他往唇边竖指头,朝师父屋子挑了挑眉,
“你给我保密,下回还有。”
张老爷子的身子骨每况愈下,他常瞧着院里一同练功的戏班子和徒弟心生愤恨——莲花手合该是武行第一,风风光光教出一班桃李高徒,如今沦落到与戏班子同场,是他张万福无能。
戏台上舞刀弄枪花拳绣腿,只有他莲花手张万福是真功夫。
他毕生的执念都寄托在了杨九郎身上。
街上张云雷碰上了喝醉酒的麻烦,银锭子不长眼地飞过来,正砸在他额角上。温热丝丝缕缕流下来,张云雷除了伸手捂住也没有别的办法。
有人飞跑过来抓住那人的领子,拳抬了又放,最后拿了块砖头狠狠拍在自己的头上。砖屑飞溅,吓得那醉汉瘫倒在地,连声道歉。
腰里是有刀的。可天津街面上不能见铁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