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索瓦丝·萨冈:五次分神(2)
伯爵忘记了,或者是假装忘记了这件事。她提出今后要拥有一套属于她自己的公寓,完完全全与他分开,她的公寓,要有一个巨大的露台,在那里能俯瞰整个慕尼黑城,她可以躺在长椅上,长时间地享受日光浴,在夏日里,有两个巴西胖女佣在两侧为她扇风,而她,一言不发地望着天空。她与丈夫唯一的联系就是每个月他为她开出的支票,经由私人秘书转交。这个秘书是个年轻英俊的慕尼黑男子,名叫维尔福莱德。维尔福莱德很快就爱上了她,爱上了她静若雕塑的姿态。于是有一天,仗着两个巴西女佣不太听得懂德语,他壮起胆子告诉她,他爱她,他为她痴狂。他本以为她会把他赶走,让他丢掉伯爵秘书的饭碗。但她一个人在这个露台上生活得太久了,于是她对他说:“很好……您令我很开心……我太无聊了……”说着,她搂过他的脖子,不顾他的尴尬,在两个巴西女佣无动于衷的目光下,疯狂地亲吻他。
当他抬起头来,只觉得头晕目眩,被幸福的滋味填得满当当的。他问她,他是否可以成为她的情人,什么时候可以。正在这时,一片羽毛从其中一个女佣手中的扇子上飞出,在空中飘荡起来。她的目光追逐着它。“看这羽毛,”她说,“你觉得它会飞过围墙吗?”他看着她,呆若木鸡。“我在问您,您什么时候属于我。”他面带愠色地回答。她笑了,回答他:“立刻。”便一把将他拉向她的身体。两个巴西女佣继续扇着她们手中的扇子,一边低声唱着歌。
她在李其特大夫的诊所里,大夫看她的目光既好奇,又带着恐惧。而她,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我很久没见到您了,自从那个可怜的男孩自杀之后,”他说,“就是您丈夫的那个秘书。”“维尔福莱德。”她说。“您始终不知道他为什么在您家这样做吗?”他们的目光交错。大夫的眼睛里有蔑视和挑衅,而约瑟芬的目光依然静如止水。“不知道,”她回答,“我认为这太不得体了。”
大夫咽了口唾沫,打开抽屉,取出好几张X光照片。“我有坏消息要向您宣布,”他说,“我已经告诉过艾尔·冯·格莱芬博格了,他让我把这个给您看。”她伸出她那戴着手套的手,推开了照片,冲他一笑。“我不知道怎么看X光照片。我想您应该已经得出结论了。它们是阳性的吗?”“很遗憾,是的。”他说。他们互相盯着对方看,而她先移开了视线,注意到大夫头顶上挂着的一幅画;她站起身,上前几步,把那幅画重新挂正,然后,施施然坐回了原位。“不好意思,”她说,“我受不了这个。”大夫本想看到约瑟芬·冯·格莱芬博格终于花容失色的样子,但显然,他赌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