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索瓦兹·萨冈:“投桃报李”
秋日柔和的阳光浸润着英格兰,苹果绿的草地上投下丰特罗伊城堡巨大庄严的影子。熙熙攘攘的游客在卫兵疲惫而警觉的注视下涌向城堡的暗门。快六点了,城堡马上要对这些烦人的观光客关门了。还剩一小队人匆匆游走在二楼宽敞的回廊里。每次碰上爵爷在家,导游总是忧心忡忡、局促不安,不由加快速度。年轻狡诈的阿瑟·斯科特菲尔德趁其不备,闪到一副盔甲后面躲了起来。
他瘦瘦的个儿、红棕头发,讨人喜欢的脸蛋洋溢着快乐,衣裳破旧,却穿出难得的雅致。他在藏身之所一边喘气,一边暗自庆幸。弗兰斯·哈尔斯①的小幅画像唾手可得,就在人家指给他看的地方,在走廊尽头、铺护壁的大门对面。只要再过一会儿,待天黑折回来,将画取下,随便找扇门溜之大吉。他似乎在这座倒霉的城堡里走了好几公里,真想不通,什么样的疯子还住在这里。
①译者注:弗兰斯·哈尔斯(Franz Hals,1580—1666),荷兰画家,尤擅肖像画。
丰特罗伊爵爷第三次点起雪茄。平日里红褐色的脸这会儿变成了朱红,容颜永驻的妻子费伊·丰特罗伊望着他,半喜半忧。晚餐仿佛永远都结束不了,这个拜伦来得真不是时候,偏偏赶在打猎的前一天造访。虽说他对她的激情炽热,但也不能作为不合时宜拜访的借口,比不合时宜还要糟,因为可怜的杰弗里醋意正浓,心情坏透了。丰特罗伊爵爷一向爱吃妻子的醋,也常常在理。现在她已过不惑之年,甚至据闺蜜透露已经五十出头了,可他一看到有美男子在妻子身旁转悠,还是忍不住吹胡子瞪眼,血红的眼珠滴溜直转。他怒气冲冲地把雪茄摁在烟灰缸里,拜伦预感到事情不妙,舒展开苏格兰人修长的身躯,干咳了一声。
“请原谅,”他的嗓音很尖(弄得费伊不能专心端详他),“请原谅我要先走一步了。我想,明天我们还得早起呢。”
“五点见。”杰弗里·丰特罗伊哑着嗓子说,“您做得很对。”
拜伦向费伊和她的丈夫弯腰行礼,然后朝主楼梯走去,脚步有些忧伤。费伊下意识地目送他,却听见杰弗里喊她,惊跳起来。
“我猜这位也讨您欢心啊。”他说。
“瞧您说的,亲爱的,”费伊说,“我们听那群人在走廊里跑来跑去一整天了,累坏了。还嫌不够呀?”
“有了那群人,才有钱为您买帽子、付旅费,”杰弗里提醒道,声音尖刻,“我的祖先每周四都被这些乡巴佬看来看去的,都是您异想天开。这会儿又来了个傻大个拜伦,跑到我家里给您送秋波。”“见鬼!”他喊道,“真见鬼!您别想在我家里给我戴绿帽子!”
“嗨,”费伊平静的声音继续说道,“别再说下流话了,杰弗里。该睡觉了。”
她站起身,丰特罗伊爵爷晃着臃肿的身躯也立马起身,跟她进了走廊。走了好几里地,终于来到她门前,她转过身,一脸天真地望着丈夫。
“杰弗里,您要不要搜查下我的房间啊?”她问道。
她真想笑。但与此同时,她注意到杰弗里背后有个东西,似乎是墙上的一块白斑吸引了她的目光。“好像少了什么,可究竟少了什么呢?……”她刚要张嘴,杰弗里已经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推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