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文学/短篇】老刘的四季(2)

车子打着滑缓缓驶离了公墓。
两年前，一个恰逢大雪初歇的日子。北风吹响了屋檐下的冰棱，樟潭街的石板路上泥泞难行，与街平行的那条护城河则结上了一层薄冰。
老刘还没熬到退休的年纪，糖尿病却先到了后期，引发了并发症——“慢性肾衰竭”。
“这个病其实就是人们常说的尿毒症。” 当主治医生将诊断书和造影图像递至小刘和他母亲桌前，母子俩的心霍然落空，像踩空了一级台阶不约而同地咯噔一下。
“目前的治疗方案有两种，第一种是保守性治疗选择透析。不过费用有点昂贵，仅第一个疗程的治疗费用大概是十万元左右。”
对于这并不富裕家庭来说，透析无异于是拖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母亲颤声问道“那第二种方案呢？”，医生严肃地瞥了小刘一眼，“需要移植你儿子的一个肾。”
小刘顿时瞳孔震颤，引得虚汗直冒，似乎已经感觉左肾一阵酥麻。他遇上母亲那深潭似忧郁而难以捉摸的眼神，医务室死一般的寂静，
该怎么办呢？
透析仅仅前期治疗就要花费我和丈夫一辈子的积蓄，或许还得卖房子才能续上后期治疗。可是卖了房子病也治不好，只是拖延丈夫死去的日子，医药费还会拖垮整个家，到时候住哪儿呢？

我才二十几岁，还这么健康，这么年轻，难道接下来的几十年我都要靠一个肾生活吗？都说肾是男人的加油站，缺个肾生活肯定受影响，我还没有结婚，我还有那么多的梦没有实现。
医务室里惨白透亮的灯光，使得他们眼前一阵阵发黑，浮现出记忆里的影像……
（春）
樟潭街上晨雾弥漫，提篮买菜的妇女们和低矮的青瓦色屋顶在雾气里若隐若现，卖豆浆的人敲着小铜铃，顺着一条又窄又长的小巷路面从街东往街西而去。那是十二年前的晨雾和街景了，是小刘母亲对樟潭街生活最初的记忆。
但是一切自从婆婆来了以后就全变了。
老刘和妻子两人对站着。
“是不是妈和你讲过什么话？”
“我没有讲过！我才不在背后讲人坏话！”婆婆意外地在小屋大声辩着。
老刘上下唇微分，睁大了眼，听完，咬牙说：“好，咱们算散伙。”
母亲再熬不住，说：“你说什么！”伸右手猛推他的胸口。他踉跄退后，撞在桌子边，手臂把一个玻璃杯带下地，玻璃屑混在水里。只听老刘“啊哟”叫痛，瞧手腕处立刻被烫得隐隐地红肿，妻子瞬间倒也自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