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青】三天三夜(2)

撇去他唇边仍残留未擦拭的血迹，他那副人类的外皮生得英俊倜傥，他的肤色略显病态，苍白得好似不曾接触阳光——实际上他也很久没真正接触过了，自从上百年前他被另一个吸血鬼转化，那个女人本来想和他共度永生，然而在刚给他做了日光戒指、刚教完他适应新生之后没多久就被猎人追杀而死，他们将她戴着戒指的手砍下，随后将她钉在了木桩上暴晒，吸血鬼遇到阳光不肖多久就会化为灰烬，烈火会焚烧他们的躯体，那些人将火刑称之为“净化”，清除世界上的秽物——狼人，吸血鬼，甚至是女巫，但凡非纯人的存在，在那时候的人们眼里就是灾厄的象征。诸葛青目睹了这一场惨剧，按理说，自己的恋人被杀害，他多少都会感到愤怒，可他没有，他就静静地看完了那一场处刑，然后悄然无声地离去，仿佛从未来过。而后他开始了漂泊不定的日子，他从不否认自己在转化初期失手杀了不少人，克服对鲜血的强烈渴望是每个想要过相对安稳日子的吸血鬼的必经之路，有人克制就有人放纵，他在某一时期遇到了一群同类，他们邀请他参与屠杀与享乐，在浑浊肮脏的尸体与人类的恐惧尽情歌舞，他拒绝了邀请，明哲保身般飞快地离开了那个地方，吸血鬼固然强大，然而血猎也都并非好惹，他可不想成为下一个被钉在木桩上活活被强行自焚而亡的吸血鬼。

他拿起帕子擦拭唇边的血液，下意识地舔了舔獠牙，他在树下矗立许久，思考后续的猎食是否应当换一种方式，或者说换一类人，像这般引诱猎物入圈套的举动他当然做了不止一次，每一次都是只饮血，从未过分伤害自己的猎物。他已许多年不曾杀人，对安分守己的日子习以为常，他甚至结交了一些血猎朋友，那些人对他猎食的行为睁只眼闭着眼，只要没有死亡，他们便默许这一举动——吸血鬼嗜血，和人类吃饭一样，不过是物种生存的必要手段之一。
他忽地有些疲倦了，对这小心翼翼、东躲西藏的生活感到了厌恶，兴许他厌恶的不止终生行走且埋没于黑夜这一点，而是永恒的生命在时间的疾行中逐渐剥夺了他生存乐趣，对事物的新鲜感和好奇心。
人类能在有限的生命里追求无限，而吸血鬼却是用无限的生命来抗争有限的到来。
他垂着头，有一片枯叶从他面前飘游，在落地的那一刻发出轻微的摩挲声，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树林间的夜晚风总是扰人心乱，栖鸟不厌其烦地絮絮叨叨，杂乱的音冲进他的耳膜，诸葛青皱了皱眉，收敛了自己吸血鬼特有的超乎寻常的听力，然而在他准备离去的前一秒，他忽然听见了树叶被踩踏的声音。
被窥视吸血过程的事情他经历过不止一次，解决办法就是把人催眠抹掉记忆，一切周而复始。他心如止水，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之后，闪现在了声源前，他看见一个男人靠在树上，似乎对他的突至并不恐惧，男人有一头墨色的长发，并没有束起，胡乱披在肩上，目光漫不经心地斜斜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