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3)

“第五十九次实验将于八月二十日十四时，即今日下午两点整启动。实验由项目提出者之一、神经科学专家诸葛均担任实验员。实验员将提前半小时完成入舱，并检查相关设备的稳定性。实验开始后，将于十小时内完成相应步骤。预定休眠时长为七天，从次日零点开始计时。两小时二十三分后开始入舱，请各位依照计划完成准备。
“预祝工作顺利。”
这番陈述的意义其实微乎其微，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很了解项目的进程，没谁需要临时补课。阴云般的压迫感伴随轻微的焦虑，实验室已经被这种气氛统治了将近三周。压力固然可以转化为动力，但人类的转化效率很低，目标达成前自己先损坏的情况并不少见。
时间可谓是相当紧迫，记录员却没有宣布解散，反倒让出自己的位置，望向了坐在后排的指挥。众人理所当然的目光纷纷投来，指挥愣住片刻，无可奈何地登上了讲台。
“哟，各位，唔，我是，邱思明。”
会议室里的空气快活了点，指挥不自觉地偏过头，抬起左手摸了摸后颈。
“啧，熟人面前作自我介绍的感觉可真够糟的。总之，我是各位的司令，那位坐我旁边只顾着看笑话的诸葛先生是各位的军师，也是刚才刘小姐提到的实验员。我们俩是同学，都是神经科学专业出身。我容易情绪化，而他遇事冷静，最后，杨负责人果然把实验员的任务交给了军师；理由很简单，我作息不规律，血压太低，身体素质不够格。当然，这不是各位熬夜的借口，健康是所有事业的基本，忍不住偷笑的几位可要记牢喽。

“初中那会儿，我读了本科幻小说，主题是星际航行。现在看来，那本书里有许多缺乏专业知识的漏洞，但它的确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课余时间了解了相关的常识后，我认识到实现星际航行的关键在于两点，充足的能源和乘客的生存保障。能源目前仅剩可控核聚变的设想，生存保障的思路还很多，但其中最可行的应该就是低温休眠。模棱两可的目标确定后，我开始做准备，经过十七年的挣扎和妥协，总算是到了这一步。
“抱歉，我无意加重各位的负担，我只是很兴奋。我知道在座的有些人只是把科研当作任务，这是很合理的态度，也并不妨碍我和各位分享感受。人类的进步很大程度上是由科学推动的，能够在宇宙中自由航行的时代若要到来，必然会将我们的成果作为基石。参与到可以影响历史的事业中，难道不是件令人激动的事么？我很紧张，很期待，很担忧，还有点儿嫉妒；我的朋友即将启航，搭乘时光机前往不久后的未来，他会带回宝贵的数据，为人类的前进拓展道路。哈，简直就是科幻小说的情节。
“但我没办法保证顺利，这场实验并不是我创作的科幻小说。我知道各位很担心，担心研究的进展，更担心同事的生命。过去的实验对象终究是动物，如果发生什么意外也不会有太大损失，只要各尽所能，就不会徒劳无功；但这次，躺进休眠舱的是军师，他的生命绝不是可以作为代价的东西。方案改了又改，参数调了又调，所有成员都绷紧了神经，生怕遗漏什么；我的担心终于成了事实——压抑的空气正在干扰你们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