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蜗里的风（良堂）三十七(2)

周九良眼前一片漆黑，被来回拉扯几下，恍惚中好像身体停住了，胸口抽搐着用力吸了几口气，才慢慢看清抱住他的人。“焦婶——？”
“哎！是婶子，没事，婶子在。”
“给老子滚开。”男人举着拳头，到底是不敢随便打人。
“滚你娘的！敢叫老娘滚？来，打我试试！我今天倒要看看谁敢碰老娘一根头毛。”要论嗓门，可能在场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焦婶的对手，她尖着嗓子叫，“哎哟喂！当街行凶了啊！杀人了啊！有人去公安局叫人没有啊！你们这群没人性的！我死了一个都不放过你们！”
她这么一喊，两两三三地走出人来劝架，把她和周九良从地上扶起来。
“我带儿子回家，关你们屁事！”
“可去你娘的吧，你也配！”焦婶吐了口嘴里的沙子，“你看看人孩子穿什么，你穿什么！他爹我认识，跟我们一个大院，正正经经的职工。走！我们去公安局论论！走！公安局在哪？”
“算了，焦婶。”周九良拉住她，害怕事情闹大。
听到公安局，男人也有点畏缩，骂骂咧咧地走了，还不忘指着周九良说道：“你给我等着！”
等他走远，周九良才觉得浑身火烧火燎哪里都痛，嘶嘶吸着气，又怕同学从录像厅出来看见，一瘸一拐地走到拐弯才找了个台阶坐下。

焦婶搀扶着他，掏出手帕掖了掖他额头的血迹，止不住，擦了还往外渗，心疼地说道：“打成这样，就该找找他麻烦！”
“没事，谢谢婶子。”周九良一笑嘴角就抽着痛。
“那人谁啊？你怎么惹上的？”
“他是——”周九良咬了咬牙，“我亲爸。”
焦婶叹口气揉了揉他低垂的脑袋。
“焦婶。”周九良忽然抬头，“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你说。”
“你能不能送我回家，帮我跟我爸说是不小心从山上摔下来的，我可以给你钱，我有钱。”周九良急急忙忙地说道。
焦婶皱了皱眉头，又立刻自嘲地轻笑：“你们看焦婶都是财迷是吧。”
“不是。”
“不用说。”焦婶摆着手，“你们活在蜜缸里的懂什么，走吧，送你回家。”
“我也不是活在蜜缸——”周九良嗫嚅着说道。
“没良心。”焦婶在他挽着的手背上拍了一下，“那时候我就想，你命怎么这么好，无亲无故的，人家就把你当儿子一样疼。我啊，十五岁我妈就把我卖到这家了，上有老下有小，弟弟和儿子一般大，不一分一厘算着怎么过？我还好些，我姐十三岁就被卖走了。”
“有钱谁不想做人。”焦婶最后这样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