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平的猫(3)

窗外一成不变的灰色天空让与平恨不得把它撕破，就像人们撕掉旧墙纸那样。这时候就连孔明七擒孟获的神机妙算也无法让他振奋起精神了。他一遍遍地抬起头又低下头，把视线在书页上的铅字和窗外的景象间变换，那同一行句子他已经读过十遍，可还是没有映入脑海。古人用串钱币的绳子在储藏库中腐烂来形容时代的富庶，而此时与平腿上那本儿童版《三国演义》就是一个微型的钱仓。构成逻辑的线索在那里溶解，剩下的是一缕缕杂乱无章的话语。一个个汉字仿佛被逐个从句子中剥离，与平每一个词都能理解，但是无法把它们连结为一个完整的有意义的句子。与此同时，时间在稳定而毫不迟疑地向前迈步，要不是灰蒙蒙的天气，这时的阳光应该是暖入心怀的。
在与平第四十二次抬头看向窗外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不一样的图像。那是铺天盖地的白色像钱塘江的浪花一样翻涌着从天而降。雪！作为今年的第一场雪多少来得有点迟，但还是如约而临了。雪最初是耳边轻呢般夹着雨落下，可是很快就咆哮了起来，像是在宣告威严：我嘛，一不做二不休，今年虽然来得晚了些，但那是为了积蓄力气，方便现在一口气落个够，尔等就好好瞧着吧！与平抬头看到雪，是在它大作之后。他马上被纷纷飘洒的白雪吸引了。下雪固然是每年都要下，但是像这样壮丽的雪与平还是头一回见到。那不像是自然的雪，倒更像是拍电影时为了布景需要而人工制造的雪：洋洋洒洒，随风起舞，镜封江面，白衣枝头。几乎是无意识地，那本儿童版《三国演义》已经由与平的膝盖滑到了地上。他走到窗边，看到外侧的窗沿上积起了一小撮雪，把手放到玻璃上的话已经可以微微感受到雪散发的寒气了。

他一直站在那盯着窗外的飘飘大雪，仿佛若有所思，但其实什么也没想。再说十二岁的少年又有什么人生大道理值得思考呢？若硬要说有的话，也无非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罢了。他是被雪的壮丽深深吸引了，正在为自然的力量而感到诧异不已，所以才摆出一副凝望着窗外若有所思的样子。
蓦地，与平像后脑勺被人敲了一下似的想起了什么。他赶紧跑到门外，从檐廊上堆叠的纸箱中抽出一个，再从旁边拿来空的大布袋塞到里面。整个布置好以后，他把那个箱子放到檐廊上雪落不到的地方。
“大功告成了，”与平情不自禁地说出声来，“今晚它们肯定会来的。”
这时爷爷刚好从灶房里出来，看到与平在捣鼓纸箱，就对他打趣：
“又想拿热脸去贴冷屁股了？”
与平回头看着爷爷，但是一句话也没说。
“就算下雪也不会来的，别白费心思啦！那野猫怕你害它哩。有这闲工夫在这瞎折腾，还不如去捣鼓捣鼓你的算数课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