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2)

此时天空已经被压成彻底的黑色。嘴里的味道逐渐变得苦涩，只有他还在静静笑着……我已经怀疑他不愿改变他的表情了。
“他一定要这样吗？” 
神父哭丧着脸。
老戴去守夜人那里拿了手电筒，然后便带着我们进去了。公墓在一片青山脚下，有着几百个石碑。我尝试着寻找哪里有一个刚刚挖好的墓穴，这样在这一大堆柏树底下被枯花掩盖的墓碑中可以有个纪念的地方。但是他制止了我。 
“我不想这么做” 
“为什么呢？” 
“因为我不过是让人发笑的人罢了，我就是炮弹的引信而已。” 
他笑了笑。
“但你也是个人。”神父叹息着反驳，“你总要在世上留个念想。” 
他没有说话，依然笑着。 
我们走在铺着青石板的宽路上，两侧有一条一条小石板路供人们寻找自己想要悼念的人。他没有走任意一条道路，走在最前面，稳重而又敏捷。神父紧捏着十字架，沉重的走在中间。我走在最后。 
最终我们走到了一处石壁下，时间也马上到十二点了。神父又拿出一小瓶橄榄油。“你必须行涂油礼，先生。” 
“他已经死了。” 我告诉他。 
我已经忍不住了，失声痛哭起来。老戴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着我。 

十二点即将到来。他即将死去。我们逐渐开始从悲痛转向压抑的沉默，我抱了抱他。
“永别了，老戴。” 
“嗯，虚空，请你忘掉我吧。” 
“这个恕难从命。” 
“是吗……是嘛……” 
然后他笑了笑。 
12点了，我们看见石壁已经无声的裂出一条小缝隙。 
“永别了。”他对我说。 
“永别了。”我最后回答他。 
我看着他逐渐散作尘埃，填进了这道缝隙之中。这道缝隙似乎穿过整个山，不过一会，他便在我们的眼前消失。而这个山也无声的愈合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无言的离开。神父已经没有表情了。 
后来基本上没有人记得他，包括神父。我最后一次和神父见面时问神父他还记得老戴吗，他愣了下，说：“他……我不记得了。”至于我，时不时还可以回想起和他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如今想起这件事，便记录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