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生·【狐狸】二(7)

而没多久之前还和我睡同一张床的，对我说“爱”的那个人，那时候正站在一旁，冷目以对，袖手旁观。在沈巍之前，根本没人知道我和娘亲是妖狐，那么娘现在落得个千夫所指还要被枕边人手刃的下场，说不是沈巍的错，无论我对他爱得多死去活来也不可能信。
我要杀了他，也要杀了他。我人生中最纯粹的两种感情已经脏了，那我就让它们在鲜血中凋零。
两个都是极为优秀的缉妖师，我如何取他们的命？
从前学缉妖，爹告诉我一个重要的信息——遇到九尾狐就一定要小心，因为九尾狐被逼急了可自行断尾，使狐尾幻化成具有强大力量的任何工具。当然，九尾狐只可断两尾，到以第三尾幻化出具有最强大力量的工具时，九尾狐也会气竭而亡。换言之，最后一招，是同归于尽的招数。
断两尾，足够了。我那样想着，却没能成功，因为在准备断第一尾的时候，我发现我爹在房里自尽了。他什么也没留下，没有遗书，甚至没留下一句话，只是趴在地上的血泊中时，手里死死攥着我娘亲的簪子。
我所恨的现在死在我眼前，我所爱的现在死在我的眼前。那时候我已经没办法恨他，至少当我面对着一具尸体。我用一晚上时间，匆匆将他葬在了山上的一颗老树下。之前听娘亲说，他们曾在那里相遇。

我无数次地在轻生和报仇之间摇摆，最终才告诉自己，轮到沈巍了。
我去找他，发现他果然还像往常一样，像过去的十几年一样，端坐在书房里，握着毛笔写字。他在写一句诗，从前我看了可能觉得浪漫，那时候看了只满心觉得悲怆：“自古人生何其乐，偷得浮生半日闲。”
知道我来了，他放了笔。我问他有没有告诉我爹，我是狐妖。他说他告诉我爹了。我告诉他，哪怕是我因为他的一句话死在我爹的斩妖刀下，我也不会那么恨他。可笑的是我娘亲受我牵连而死，我却活得好好的。
我说，你是我的仇人了。
他说，无所谓。
我说，我要你的命，你敢跟我打一场吗。
他说，我奉陪。
他的确厉害，特别当他挥起我爹传给他的斩妖刀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一股凛冽的气风把我推倒了。
我受了重伤。可到了那样的关头，我还不想断那一尾，取他的命。爱情和仇恨互相拉扯我的神经，我只觉得痛，戳心窝子的痛。
但我感谢沈巍最后对我说了一句话，让我下了决心。“像你和你娘那样的妖怪，本就只是污染人间的肮脏之物。”
他再转身跃起，斩妖刀刀刃已经对准我的脖颈。“你们，是死不足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