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猡国·02】自由天使(2)

终于有一天我和他搭话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从某种意义上我和他其实是一丘之貉吧。对了，这句话也是他说的。
然而下一句话，他说：“但是我讨厌你。”
然后没过多久，他在周末的傍晚把我叫到学校，当着我的面切掉了自己的小指，在夕阳的血色中。
真是讨厌的人啊。当初要是没有和他搭话就好了。
“你变化好大，我已经快不认识你了。”十多年后，我坐在高档餐厅里吃着和牛料理，坐在我对面的凉子首先开口了。
“你变得也不少啊。”我盯着他身上复杂的合金支架和连接脑机接口的义肢。
“可是我感觉你又没有变，我依旧不那么喜欢你。”
“你也没怎么变啊，说话还是那么讨厌。”机器人的服务员还在我们中间烤着和牛，但是我已经饱了，掏出小镜子开始补妆。和这样的讨厌鬼一起吃饭没有吐出来就已经显示出我的大度和修养了。
凉子打了个哈哈，眼眶里的义眼滴溜溜地转着，上下打量着我。
我感到一阵恶寒，仿佛吃下去的肉都变成了生的，积压在胃里，混合着胃酸发出一股恶心的腥气。真是讨厌啊，光是看着就不舒服。于是我开口问道：“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只是想叙旧。”
“十多年没见面的老同学，因为自残艺术而世界闻名的艺术家今天邀我出来吃饭真的只是叙旧？”

“确实只是叙旧…”
“那我就回去了。”我已经快要待不下去了，在这里每待一分钟都会折损我的寿命。
凉子静止了一会儿，让我想起了他曾经那令人尴尬的沉默。那一天我趁他出门上厕所在椅子上倒上颜料，绿油油的一滩就像凉子本人一样让人不适。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看到了椅子上的颜料，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哭哭啼啼，那张长满青春痘的脸抬起来转了三百六十度，仿佛一个雷达，可是眼睛却什么都没看，也什么都没说。
之后没多久，我鬼使神差地向他搭话了。再没过多久，他当着我的面切下了小指，之后再也没来学校。
凉子开口了，把我拉回现实：“明明曾经是同学。”
“同学是不会做那种事的，你当时想干什么，故意恶心我吗？因为我曾经对你做过的事？我被你搞得足足一周没法去上课，你的目的达到了，你满意了吗？”
“不，那个…”凉子的呼吸显得急促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大的反应。
“那个，其实是我的第一次艺术表演，只给你一个人看的。”
“什么？表演切下小拇指吗？”
“今天我把你叫出来，是想让你来看我明天的演出。”
“我为什么非要看你那种恶心的自残行为？”
“你还记得吗，我说过我们是一丘之貉。”凉子咧嘴笑了，像是当年切下小指后的笑容，眼睛里的义眼依旧四处乱转，哪里都在看，又哪里都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