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祖之死·下(5)

太子也知不宜表现太过悲伤，引得父亲此时烦闷，便止悲应答道：“儿臣曾听太傅说过：合抱之木，百年乃就，一临斧锯，半日而卧。父皇以马戈征战而取天下，已是不易，儿臣等欲国治久安，更是艰难。”
皇帝听得太子之言，明知道理，更加觉得太子实勘可任。自己以前因为皇后，加上偏爱赵王，而只看到其柔仁失断的一面，似乎也是太过智昏了。于是便想趁这最后的时光，与太子真正的交心一番。因便问到太子所学。
太子便答道，“之前太傅授《论语》、《孟子》、《春秋》等书，后又受《韩非子》，《道德经》，《庄子》等言，近多读陆生《新语》十三篇。”
皇帝闻言，说道：“书不在多，而在于精。道不在高，而在于用。现今天下残破，民生凋敝，宜用黄老无为之道，与民休息。不可多欲奢张，妄兴干戈。可多读老、庄之言，以辅治道。汉家因秦之制，多用法言，申商韩非之语，亦不可不知。孔、孟虽多辽阔迂腐之言，然其中有圣人治乱之道，亦可常读之。读《春秋》掌知古事，遇事师古而为，合而用之，不合而弃之，亦可为智者之资。陆生智材俱佳，其《新语》采百家之长，通治国之道，我亦常读，望太子亦能常研习之。无论治国、治家还是治人，都切忌偏蔽固执，凡可用则用之，切不可效腐儒书生临事必拘泥一言。”

太子听完，深服皇父之言，连连点头称是。自是叹恨不已。
皇帝又问道：“太子以为始皇何样人？”
叔孙通在教授太子史事时，常言秦之过失，及至始皇，亦毁多誉少。故便答：“太傅言及古事，常言秦失，及至始皇，则言其为人蜂准长目，豺声鸟膺，深刻残贼而寡恩侵暴，以一人之私欲而残破天下之民，乃酷暴之君。而二世不思悛改，反肆虐暴恶，故数载而秦亡失天下。”说到此，太子忽然想起父亲刚才所言，便又继续补充说道：“不过儿臣认为，秦至孝公以来，专任法家，励敢战之士，重农桑之业，故兵强而国富。及至惠文、武、昭、孝文、庄襄五王，皆因循已成之法，续大秦氏。逮至始皇，兼有文、武之才，雄主之质。因父祖之基，一举而席卷六合，并吞八荒，同海内而临天下，真乃冠绝前代之功。”
皇帝听完大笑道：“叔孙通这个腐儒，听说他在秦时可没少夸过始皇啊，怎么到我汉家又只以非秦为是？这难道不是欺秦已亡之故吗？哈哈哈哈哈！盈儿你们可要引以为戒啊！若汉也二世而亡，这腐儒又该在下一个朝堂骂你们父皇啦！哈哈哈哈哈！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