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之下番外：梨花菩提（七）(4)

从舱窗望出去，有一蓑衣斗笠蹲在船尾，正是杨岳。他拿着叶梗贴近水面，湍流自树叶左右掠过，叶片不住地颤抖，仿佛迫不及待要奔赴自由。
一切准备就绪，今夏用烛台点燃线香，同时杨岳手中的落叶顺流而下，他紧跟其后。
“袁官爷，您这是……”
张泩茫然不解。
今夏不答反问，“货物遗失了三日，你可知为何货主还没来找你？”
“……会不会，他们真的未得知？”
“对商人而言，丢了货品可比丢了命还着急，加之佛像之事闹得满城风雨，怎么可能不知晓。”今夏继续侃侃而言，“你也知晓了船舷漏水是有人故意为之，八成那货箱还在水里，他们也没拿到，不然早就来找你的麻烦了。”
张泩闻言仍有疑惑，“那为何下水寻了三日也未有踪迹？”
“是夏汛。”今夏望了眼窗外阴沉的天，“通惠河的支流近日连降暴雨，河水较往年湍急，货箱可能已然被冲出你们此前划定的范围。”
正当此时，杨岳已走到船头向今夏挥手，今夏立时掐灭了线香，将剩下的残香与另外一根比了比。

“这条船有多长？”
“十五丈。”
今夏心中估量了下。限期仅余两日，事到如今，也只能赌一把了。
“货箱推行的速度不会快过水流，根据水流的速度你们即可重新划定范围，溯洄寻找。只要它还在水里，就一定能寻得到。”
头顶的油伞被冰刀一般的雨滴砸得叮咚作响。陆绎撑着竹青油布伞，与杨程万一同站在乱石滩上。
远处茫茫河面的货船上，一袭蓑衣浮动，陆绎望着那艘船，良久未言。
“这件事，你终究还是自己找来了。”杨程万叹息道。
陆绎蓦然转首，持着伞，朝他谦敬施礼，杨程万支着拐连忙托他起身。
“既然令尊当年将此事瞒下，就是不希望你执着于此。”
陆绎诚恳地抬眼，“杨前辈，言渊此举缘由有二。一则替我爹爹致歉，二则替我娘亲道谢。”
经历过大难，杨程万了解陆绎的品性，虽是客套，却已无初见时的疏离。
“当初我入诏狱，确实曾心有怨恨。事发之时，我已在六扇门，令尊不想让事情闹大，再三委托，我替令堂入殓也是看在死者为大的份上。这么些年过去了，官场如战场，杨程万已是黄土埋了大半截的人，早就不作他想，陆大人不必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