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谈》 第九日-太阳之下(6)
吃完晚饭,我询问卡罗尔能否在家里过夜,就睡在安妮的房间,她说完全没有问题,再说现在也没有返回巴黎的火车了。
安妮的房间还保持着她青少年时期的样子,这么说是因为墙上贴着小红莓乐队的海报,那是他们在1999年在巴黎演唱会的海报,那时的安妮应该才上初中,她是否央求父母带她去巴黎呢?我记得2018年主唱多洛丝·奥瑞沃丹在伦敦突然去世,当时是冬天,她还说过,“她也许只是活够了”,我当时还嘲笑她听了太多小红莓的音乐,变得神经敏感了。如果我能提前预见到…也许她就不会死了。
床的旁边是一面很大的飘窗,上面摆着一些拼布的软垫,这一定是母亲卡罗尔的作品,它们安安静静地靠着窗户呆着,就像几朵安静生长的蘑菇,在时间这块朽木上,经由眼泪的滋润,生出了回忆的蘑菇。床的对面靠墙放着她的衣柜,上面贴满了连续剧太阳之下的贴画,打开衣柜,里面挂着各种颜色的衣服,这不像巴黎的安妮,巴黎的安妮喜欢像巴黎妞儿一样穿黑白灰的素衣裳,原来她曾经也多姿多彩地生活过。衣柜的角落里放着一把木吉他。
“我讨厌唱歌,我唱得很难听,这辈子我都不会唱歌”,我的耳边响起她曾经表达的关于唱歌的话语。
合上衣柜,旁边是她的书桌,我坐了下来,拉开里面的抽屉,抽屉的角落里放着一个纸袋子,我打开了纸袋。作为鬼魂的我突然感觉很紧张,本能让我叫活着的我不要打开,我大声地喊着:“别打开!” 但显然无济于事,活着的我已经打开了:里面有很厚一沓颜色各异的信,用一条丝带系着。
我抽出最上面那一封,来信者是丽兹,安妮的姐姐,信从佩皮尼昂寄来,没有具体的门牌号,只写了保罗·阿尔迪大街。佩皮尼昂在东南角,靠近西班牙的边界线,为什么是佩皮尼昂,我充满疑惑。
安妮我亲爱的妹妹,
我有一个不幸的消息要告诉你,艾斯利在攀岩的时候意外坠下山谷,他不幸去世了。我不敢打电话告诉你,只能给你写信。艾斯利只留了我的联系方式,所以只能由我来处理他的身后事,你收到信的时候,他已经被安葬了。这一切都结束了,我处理完他的后事就会返回里昂,跟父母一个字也不要说,他们听到这个名字就会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