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2)

情况不言而喻，这里已经很久没他人造访了，维护的经费也越来越克扣。她是去年发现这里的，两个孩子在田地里捡着麦穗，被周围的农民追赶着。几番打听，她找到了这里。神父年老体衰，两个从死人堆里抱出的孩子，很快以前剩余的经费也所剩未几。几番下来，其实她自己的带来的积蓄也快见底了。
神父当然也看得出来，姑娘衣裙的褶边渐渐在变少——她只在勉强自己，恐怕东西已经变卖不少了吧，然而垂老的他除了打扫这空虚的厅堂外什么也做不到。这个国家的来客越来越少，连住宿的人也没有了，或许信仰已经崩溃了。神啊，你究竟还想折磨世人多久……
 她在里面的院落里找张凳子坐好，掏出针线缝制。院落里开垦了几道菜地，已经播了种，院长这几天估计累的不行吧，下次应该把那个人带来的，说是守卫，却没有一点责任心。叹了叹气，“守卫嘛……”她想起似在眼前的过去：她仿佛还是在充满守卫的那堵高墙中的孩子，被教授苛刻的礼节，用处只是为了维护大人的面子，甚至是为了成年之后被父亲卖个好价。日复一日地住在高墙里，畏缩着，蜷曲着，在一众孩子里，不出类拔萃，她保持着默默无闻。她不是生活的主人，甚至觉得任何人都比她活的光彩自信。她自始至终相信着，每个人都对她微笑，但是背后都对她指指点点。不止一次注视着会把她吞噬的院落的那口深井，只有这个时候，她会鼓起勇气让自己有信心，让她决心去改变一切。但是当她遇到任何一个他人，那股自信就像沙漠里的一滴水般消逝不见——她再一次默默逃开。

噩梦般的日子。
 “啊。”从手上传来的刺痛把她拉回现实，“那之后已经过去了多久呢？来到这里以后，已经很久不记得日子了。钟楼也没有敲响过。”她吮了吮手指，轻轻抚摸了变得粗大的指节。“已经没有关系了。再没有人会指责我，只要在这里这样安静的生活下去就可以了。希望两个孩子也能平安长大。”她站起身，舒展舒展了身子，然后又坐了下去。到了下午，阴沉的天空终于透出了一丝微弱的太阳。两个孩子跑过来拉住她的衣角，“姐姐姐姐，外面有人找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比姐姐高一点，长得黑黑的。”“是他嘛……好的，我知道了，我马上来……”
 男人依靠在门框边，静闭着眼。“有什么事吗。”他没有回答她，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两块小方纸，示意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并没有急于拿，而是看向了她。“这可是东方来的好东西，里面装着幸福哦。”他说着俏皮话。“你怎么会拿到这么贵重的东西。”“在港口干零活的时候以前的朋友给的，说是报答以前的恩情。”她显得有些意外，看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自然，没有再阻止孩子。他把名叫糖的东西递给两个孩子，摸了摸孩子们凌乱的头发。男孩子揭开纸，舔了一口这黄黄的方块，然后马上呸了出来。女孩子见状停下了手。“你给他们吃了什么！”她的漠然突然变成嗔视。“是糖。”“那他们怎么会……”“因为他们想留给你吃，是吧，小孩子们。”他也用轻蔑回答道，便又从袋子里取出一块，扔给她，“拿好，修女！”她接住纸包，又看看孩子，拆开尝了一尝：是久违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