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者必须死3/隼黑】银龙与黑鸢（下）(12)

我又如何将我心之深处的海变成浓密的雾，伴你一道翱翔在无边无际的苍穹？”* 
天光从穹顶的圆洞倾泻，绕过内壁层层叠叠堆积着的繁复的浮雕，顺从巨柱的雕纹一路向下，碎落在清冽的盈盈的水中，在白玉的池壁上漾起流转的光波。 
在这莹白色的，空旷宽阔的神殿中，十二根石柱仿佛托举着天空的巨人，庄严地绕着清水池围成一圈，向来自天空尽头的唯一光源虔诚朝拜。 
清朗的歌声由远及近，忽而墨水在某处翻倒，流淌成来者如云飘逸的黑发。白得近乎透明的长袍搭在身上，露出大片的极度匀称的肌肉，那是连最苛刻的雕刻家都会赞不绝口的完美的线条。裸足轻踏在地面，小小的符文自脚踝处似花藤生长，宣誓地盘般将踝部圈起，勾出细长的枝叶在凸骨处试探。 
他自深处的阴影中走来，当第一缕圣光慈爱地抚摸着他的脸庞时，歌声的余音迎来终末。
神明走入水、光与风中。
神明侧伏在池边，透过一池清水看着尘世。 
日月，星辰，朝霞，黄昏，山川，河流，森林，荒漠；新生，欢笑，丰饶，自由；战争，饥荒，瘟疫，死亡。他赞美过优雅的夜莺与葳蕤的花园，怜惜过幼小的羔羊和破败的古城，曾播撒祝福，也曾降下惩罚。他手持幸运和诅咒，窥视着池中的天地，形单影只地待在空寂的神殿中，度过了千千万万个日夜。 

神明看得见尘世的过去和未来，于是千变万化的景致在他的眼里终是变成依着岁月的轮次重复上演的剧目。种子抽成新芽，再到花瓣重重至枯萎成泥；深蓝的海与黑灰的岩崖，金黄的沙与幽绿的植被，纷纷陷入你争我抢竭盈颉颃的怪圈；云和风在你侬我侬的翩跹之后翻脸变成电和雨狂暴地擦涂着暗沉的天幕；永远记不住历史的生灵乐此不彼地投身于致命的棋局，以自身为棋子上演着真实的侵略与厮杀，凯旋或灭亡。
万物的命运都和时间牵扯在一起，在无尽的时光中他几乎看穿了一切，随之而来的也是潮水般起起伏伏的倦意。
他倾听了生灵们无数次的祈祷，又无数次地以神明的身份给予诏告。曾经是，现在是，未来依旧是。生灵们是虔诚的，就算信仰不同，他们也都在以各自的方式怀着信念努力生存。他们将信仰用种种方式记录下来，想要在往后的千百年里将这愿望与意志一直延续下去。
神明不需要信仰，因为神明就是信仰本身。
神明也需要信仰，因为信徒证实着神明的存在。
所以即便对池中世界有了倦怠之意，为了回应生灵们的祷告，神明也依然守在池边，一如以往的暮暮朝朝。